温哥华的味道

    一个城市的气息，就像城市的独特印记，如果仔细体会，那你就可以在嗅觉的带领下亲近一个城市的体温。

    这里的清晨是被烤面包的味道唤醒的，大大小小的面包店，都拿出了第一炉的面包和面点。空气中可以分辨出奶油、椰丝、月桂的丝丝香气。面包店把小餐桌摆到了人行横道上，那一小杯一小杯的Espresso，也凝聚成暗暗的咖啡气味，和烤面包的香气纠结在一起。

    清晨还妆点着一天之中任何时段都没有的迷人味道。上班族从家里坐电梯下楼、再乘坐地铁到市中心上班，所到之处，都会有刚刚梳洗打扮过的香水的味道，那是清新宜人的气息，映着城市中心明亮的玻璃外壳的摩天大楼，好像在每天的清晨，向这个世界问个早安。

    这座城市的黄昏则是在食物的香气中结束的。假如你以为中餐是各种食物中最香气扑鼻的，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我试过在家里做中餐，似乎除了红烧肉，没有气味可以打败正在做咖喱饭的邻居。当然，这些厨房里偷偷跑出来的味道，远没有在阳台上耀武扬威的BBQ烤肉来的隆重。人们完全可以在两座高楼间的花园中闻到烤肉的气味，那可能来自8层楼的某个迎风的阳台。

    城市中最美丽的天然气息来自于绿色植被和花树。春天，满树的樱花、桃花、梨花、杏花吐露着芳香。在温哥华，最奢侈的往往是整整一个街区，或者热闹的行车道两旁，排满了密密的花树。想象一下，开车从这些街道中穿过，突然花瓣如雨，打开车窗，暗香如袭，连车速都会慢下来，舍不得快行。要是有时间，放弃一切交通工具，缓缓走在这样的春天里，怕是头发丝中和衣褶里都渗透了芳香。

    据说，这座城市里种植了7万多棵按不同季节开花的树木，为的是在不同的季节里爱花的人都不会寂寞。其实，细心的人可以靠空气中的花香来判断一年的脚步。

    夏天，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己的门前剪草，那清香的青草的味道完全不输于任何花香。深深地吸一口气，感觉连肺里都是满满的绿色的空气。更逃不掉的是盛开的玫瑰，几乎每个公共花园都有一片玫瑰园，等待玫瑰带来最浓郁明亮的芳香。而山间、海边、高速公路旁的野玫瑰则开成了“灾”。家门口的海堤上，今年夏天不得不出动城市的园林工人，把那些长疯了的玫瑰清去一半，再剪成矮矮的花墙。虽然美观了很多，但让人不得不怀念那肆无忌惮的花香。

    更具城市标志的是海的气息。夏末的时候，退潮可以到达海水的最低水位，附近UBC大学的海滩可以一下露出百米左右的沙滩。人们穿着大大的胶皮靴，戴着厚厚的工具手套走到退潮的沙滩上，捡贝壳，牡蛎，海藻。空气中是腥腥咸咸的味道，整个城市闻起来好像一座大渔村。

    大渔村还有变成大农村的时候。每年秋末冬初，附近卫星城的农场主们开始为他们的有机地里屯牛粪，那气味偶尔会飘到城市的边缘，常常一飘就是几天。人们就在这样难闻的气味里安慰自己，到了夏天，这样的田地里会出现娇艳的有机蓝莓、闪闪发光的鲜玉米、茄子、西红柿……

    我在秋天的时候突然想起记录这个城市的气息，是因为窗外的月亮圆而澄澈，有不知名的花树在夜色中发出淡淡的香。从海边走过，空中还有涨潮时宁静而时隐时现的海的味道，似乎月亮都是有香气的，是故乡10月的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