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也不担心

    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年轻。甚至因为过于削瘦，而比同龄人更显得老。头发烫成钟楚红的式样，却不是海藻式的黑发，而是染成很浅的黄色。因为她是传奇爱情的童话女主角，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她是敏感的，在与朋友热烈的交谈中，迅速地应答了我的目光，并且相当小心地将坐在身下的裙子扯平。

    她的朋友走后，我便过去搭讪。说了一些家常话，并且为前一天，他丈夫来店里帮忙而致谢。

    “没关系，他喜欢做那些事。”她笑的时候，皮肤有些干燥，脸上的脂粉荡漾在皱纹之间，愈发显得面容苍老。我低头，看她身上的那件花毛衣，大红色的底上，有一些深灰色的菱形花纹，织得相当平整，仅在袖与肩的缝头处，可以看出是手工织的。我问是不是自己织的，她说是的。我便称赞她手巧。

    我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试图刺探她的生活。一对年龄相差24岁的男女，爱便是爱了，一冲动结了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心中依然有一个声音，执著地问，他究竟喜欢她什么呢？我讨厌这样一个摆着一副刁钻的八卦面孔的自己，聊了几分钟后，便想走了。

    “很多人问我是不是担心小K。他比我小那么多，女人缘又那么好。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我们都结婚10年了，连女孩子给他发的短信他都给我看。”她忽然这样说，似乎猜透我的心。

    我讪讪笑着，不知说什么好。她继续自顾自地讲述他们的童话故事，从相识开始说起，与我在咖啡馆里听到的版本没有太大区别。当然了，流传甚广的故事，版权人总是当事人。

    她似乎是一个自信的人。这让我挺开心。因为所有让人意外的感情，必定要自信得近乎自恋的人方能驾驭。倒不是说驾驭对方，而是克服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孤独。

    趁她接电话，我离开了。后来有两次，我经过她身边，听到的竟然都是她的“一点儿也不担心”，而不担心的缘由，却又与告诉我的不同。

    黄昏来临，夕阳像金色的利刃，透过玻璃墙壁切割着人们脸上的疲惫，她的大红色手织毛衣在阳光下显得分外绚丽。她还在不停地说话，表情非常用力，像是要把整个心都掏出来。她是想让全世界都相信他们是幸福的吧。她难道不明白，她说得越多，越显得无力？或许，她也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说，不过是因为内心的焦虑与纠结，必须找一个出口罢了。但凡拼命晒恩爱的人都是这样吧，内心脆弱，所以要靠他人羡慕的目光做支撑。

    天黑的时候，他来接她。骑着一辆如今已经不多见的大摩托车，一只脚着地，一副叛逆青年的样子。她坐上后座，戴上头盔，摩托车飞驰而去，她稻草似的头发从头盔下面露出来，飞扬着，像两面勇敢的小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