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穷孩子因棒球改变了人生

    北京大成学校地处海淀区和丰台区的交界处，北京东西向的一条主干道莲石路，就在学校北边几百米外。但是，由于被几个小区所包围，这所由小学和初中组成的学校，还是比较难找。很难想象，在这样一所学校里，竟然有一支由穷孩子组成的棒球队，这些孩子也因棒球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李伟是北京大成学校棒球队的主教练，在记者走进学校副楼三层的俱乐部时，他还在床上睡觉。记者的来访在他眼里不是什么大事，他从容地光着膀子去洗漱，然后给记者沏茶，再打开电脑，在找到一支烟点着了之后，才开始和记者“开侃”，“我就是一个混混儿，没什么大学问，你们别介意。”

    李伟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他曾在首都体育师范学院竞技体校念书，入选过国家少年棒球队，16岁时打过世界少年棒球锦标赛。球打得不错，可人并不安分——因打架，他被学校开除了。北京棒球队要他入队，他却觉得跟一群不认识的人打球没什么意思。就这样，上世纪80年代末，文化水平只有小学4年级的李伟，蹬上三轮车，冬天卖菜，夏天卖西瓜。后来，还干过收废品等。20岁之后，他又去美国折腾了4年，2004年回国后成立了这个棒球俱乐部。

    “刚成立的时候，我们还不住在这。当时的条件很艰苦，现在好多了，因为我们打出成绩了，校领导一看，不能太委屈了我们。”李伟说。俱乐部所在的三楼，需要踏上生锈的外置金属楼梯才能上去，李伟的房间集办公室和卧室于一身，一张双层床，下面是睡觉用的，上面摆放着获得的各种奖杯。孩子们的宿舍更大一些，但床挨着床，显得有些拥挤。

    一提起孩子，李伟的眼睛就放光。毕竟他手下的这些小队员，身份有些特殊。在他们中间，有很多孩子家境贫困，有的从小就是孤儿。李伟把他们集中在一起，与其说是教他们棒球，让他们有机会到大城市学习，倒不如说是传授给他们一门生存的技巧，用小小的棒球改变他们的人生。

    “我的这些孩子，真是哪儿来的都有。前不久，我刚把这个孩子从江苏办过来。”李伟用手一指，一个个头儿不高的小男孩，刚好走进房间，“他今年刚上三年级，家庭条件比较困难，他自己也很淘气。我把他带过来，家长也省心，他自己也可以学些本事。今天他发烧，所以没有上课，否则每天他们都必须去上课。”记者问：“你喜欢打棒球吗？”这个貌不惊人、又黑又小的孩子斩钉截铁地回答：“喜欢，因为棒球能使我变得更有勇气，也让我懂得了团队精神！”

    李伟认为，像这些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或者是他收留的那些孤儿，在心理上都会有一些问题，比如敏感、自私、压抑等，如果不把他们集中起来，这些孩子很容易走上歧途。李伟告诉记者，就在前不久，一个刚刚从内蒙古来的孤儿，只在学校呆了一天就出走了，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找回来。“要知道，学好不容易，学坏却很快。我把他们带过来，把他们管起来，最起码不会对社会造成什么危害。像前不久出走的那个孩子，你说他要流落到社会上，会是怎样的结果？他很可能不是自己出事，就是他以后让别人出事。”李伟说。

    也正因为如此，李伟不仅成为这支棒球队的教练，也成了一位教化人心的心灵导师，“我自己没什么学问，但我可以以我的经历，教会他们未来在社会如何生存，告诉他们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经常对他们说，穷不要紧，你只要勤奋努力，一定可以得到尊重。”李伟告诉记者，有一次，他在训练中一时生气，揍了一个叫张向阳的孩子，没想到，这孩子噌地一下双膝跪地。当时，李伟就严厉地告诉他，“你要是有人格的，别给我跪。你在外面跪，人家同情你，我不吃这套！”

    由于经常带着孩子们出国比赛，孩子们有了更高的人生目标。2010年9月，李伟带着6个孩子踏上了纽约扬基队的场地，为这支MLB强队开球。孩子们亲眼看到了世界最高水平的棒球殿堂，那些平时在中国电视上都很难看到的棒球明星，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孩子们抛球，明星们接球，场面温馨而励志。“看到美好的东西，看到了自己应该去追求的东西，就绝对不会去犯罪。”李伟说。

    李伟调整了这些孩子的人生坐标，而棒球则改变了这些孩子的人生轨迹。2009年1月，李伟的8名球员签约进入专业队——上海金鹰棒球队。这些球员的到来，改变了上海棒球的现状，而这些球员也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上海的户口，并有机会进大学深造。2010年，球队获得了全国冠军，后由这些穷孩子组成了国家少棒队，代表中国参加世界少年软式棒球世锦赛，并最终夺冠。现在，队中有6名球员，获得了去日本上高中的机会，而其中的一个孩子，在李伟看来，将来很可能在日本进入职业队。

    “这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再好不过的出路了。”李伟非常兴奋，“即使他们将来打不了职业队，但在国外的经历，也会增长他们的见识，将来做什么都不是问题。现在很多地方专业队，也来我这里要人，这条出路现在已经比较顺畅了。但是，获得这些好出路的前提，绝对是掌握出色的棒球技术，你不好好练，不刻苦练，怎么都不行，这个规则放在任何领域都是如此，你要想出人头地，改变自己的人生命运，就必须付出巨大的努力。像那个有机会在日本打职业队的孩子，就是我们队里最刻苦的孩子。”

    让更多的孩子，将来有机会去国外留学，打职业队，是李伟的梦想。毕竟在国内，棒球开展得并不是很好。但是，有很多条件制约着这个梦想的实现，首先一点就是钱。“把孩子送到日本留学，我也是‘连蒙带骗’的，因为学费并不便宜，我也供不起。我就跟来要人的日本学校的校长说，让他先把孩子带出去，钱的事我再想办法。大不了到时候再把孩子送回来，或者遇到家庭条件好点的孩子，我让他们到时候多交一点，算是把以前欠的给补回来。”

    其实，李伟早已经对“劫富济贫”的方式轻车熟路了。李伟目前队里的这40多个孩子，虽然大部分家庭是比较贫困的，但也有条件稍微好一些的。包吃住、管打球和学习，一个孩子一年收费应为两万元，条件差的，交一万三、一万、五六千、甚至给点基本伙食费的都有。

    “好在我脑子比较活，出去可以拉点赞助，现在收支可以算是基本平衡了。但是，想要进一步发展就比较困难了，毕竟我自己的能力有限，外部的大环境也有些问题难以解决。但对现在的状况，我也知足了，因为我开始并没有想到能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能用棒球改变孩子的一生，我觉得我做了件好事。”李伟说。

    结束采访时，正赶上队里的孩子下课回来，每个孩子见到李伟，都尊敬地称呼李伟“李指导”，李伟自己也很欣慰，连忙招呼他们赶紧吃饭、休息，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本报北京9月19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