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北京每天的堵车,赶到中国美术馆时,画展开幕式已经开始了10分钟;因为晚了10分钟,美术馆一层大厅被挤得水泄不通,学生、老师、画家、普通市民、从十几岁到八十几岁,有六七百人;因为人满为患,只能依稀听见人潮簇拥中杜大恺不紧不慢、一贯淡定的讲话,却很难一窥他不多却精神的白发。
国庆长假前夕,“水穷云起——杜大恺艺术作品展”在中国美术馆持续展出10天。这美术馆入口处的两个墙面,一般都会写上展览者的名字以作宣传,但他只用了灰黄、灰绿两个色块,无一处有“杜大恺”的字样;但走进展厅,置身于150多幅水墨画的环绕中,却处处都是“杜大恺”的标识。
这位师从祝大年,得到过张仃、吴冠中、袁运甫等诸位先生指点的画家,如今自己也走到了69岁的年纪。1978年,他考入中央工艺美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文革”后的第一届研究生时,就参与了首都国际机场壁画《长江万里图》的绘制,北京燕京饭店曾经的壁画《九歌图》是他的毕业创作。1997年,杜大恺担任中央政府赠送给香港特别行政区的大型雕塑《永远盛开的紫荆花》创作组组长;人民大会堂壁画《中华颂》,中华世纪坛壁画《中华千秋颂》,也都是他的手笔。
从1990年开始水墨画创作,如今杜大恺年近七旬,那些浓墨重彩的壁画依然在各个公共场所仪态万方,他自己却在水墨疏朗中沉静下来。如他在“七十自语”中所说:“山是平凡的,无论高低、无论远近,从不拒绝观看;水是平凡的,江海涛涛,溪流潺潺,人近之而声重,人远之而音稀。因为平凡,故有恒长。”
在开幕式之后的“杜大恺艺术作品展研讨会”上,当代公共艺术的奠基者袁运甫、美术理论家邵大箴、艺术家陈丹青、国家画院副院长张晓凌、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刘巨德……从画家、批评家,到学者,中国美术界的头面人物,几乎都集中到一起,说说他们眼中的杜大恺。
已经八十高龄的袁运甫,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几十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大恺带来一张白描,传统的古典侍女画。我陪他一块到张仃先生家,请张仃先生过目。张先生第一句话就说:‘很了不得,一个青年人画得这么严格的白描人物作品。’后来我们讨论研究生招生,张先生第一个就说:‘杜大恺同志那必须是榜上有名的,这样的人才不多,我们发现一个收一个。’”
从“必须是榜上有名”的研究生,到现在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导,杜大恺见证了中国美术教育的全新发展。他的一位学生在毕业多年后,仍对第一次见到杜老师的情景记忆犹新:“一个老人缓缓地走进教室,因为挺有名,我们都对他有期待,猜测他会说什么话。结果,他环视四周,很沉着地说了一句:‘大家应该把卫生打扫一下了。’”
陈丹青十多年前刚到中央工艺美院任教时,也对这位谦和的同事非常喜欢:“他很可怜地召集大家开系里面的会,大家嘻嘻哈哈,他也没办法。他是一个很正的人,但同时又很体谅大家。他的男中音非常性感,还有他的白胡子刚剃过又长出来一点点,我开会无聊就一直看他的胡子。”
然而,陈丹青却在杜大恺的画上看到了一种危险的成功:“我不晓得你怎么做到这一点,你的东西非常设计、非常装饰、非常卡通,可不知道怎么都变成良性的了。你能够把一些两极的东西用一种最自然的方式组合在一起。你的画非常清润,又非常理性;非常超然,又很入世,很俗的东西你也画。”
刘巨德和杜大恺同年考上中央工艺美院研究生,现在同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刘巨德说:“如果说赵无极的画是一把土在风暴里、吴冠中的画是清水在江南流淌,那么杜老师的画就是一块玉、正在升起的玉。”
杜大恺早期从事的壁画创作是最直接的装饰艺术之一,他绘制的第一幅壁画即为袁运甫主持的首都国际机场《长江万里图》。“后来我们一系列的社会大型壁画创作,杜老师都是主要的成员之一。一个学院要办得有生气,真正出人才,就必须要和整个社会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袁运甫说。
“我觉得袁运甫先生有一句话评价得很准确——杜老师是画出来了。这句话不得了。”国家画院副院长张晓凌说,“杜老师今天所达到的高度,不但代表清华学派的高度,也代表中国现代水墨所达到的一个高度。”
杜大恺艺术的高度,也许就如陈丹青大胆直接的赞叹:“在这个乱七八糟的美术界、急死人的美术界,还有一个杜大恺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