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件事,让芦笋认定了木耳是她的绝对偶像。
头一桩是,芦笋好不容易从某网店抢到一件跑单的广受好评的上衣,长款,两侧开衩,有绣花有贴饰,很大气又有点中式风格,可回家配长裙短裙、打底裤牛仔裤,都差点意思。我被她念叨得烦了,咨询木耳。木耳从旺旺上扔过一个厚缎阔腿长裤的链接,芦笋买来一试,绝了。这一套从此成了她出席正式场合的装备之一。
第二回呢,芦笋跟男友领证结婚了,婚礼进入倒计时,可见了婆婆怎么都叫不出个“妈”。我苦口婆心、掰开了揉碎了开导她,也不见效。正好木耳过来,摸摸芦笋沮丧的小脑袋说,你就这么想,你张嘴发的音是普通话的“妈”,你方言里的娘亲才等于你心目中生你养你的母上大人。于是万事大吉。
木耳是我的中学同学,芦笋算起来是我的小师妹,我们有着同一个班主任。
芦笋经常赤裸裸地羡慕嫉妒恨,我怎么就有这么好的闺蜜,她大学同宿舍的六姐妹,起先相处得还不错,到毕业那年,因为这个抢了那个的分配指标,那个去系里说三道四以致影响了这个的顺利录用,为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弄了个不欢而散。前几天,她接到老大的电话,说老三要从国外回来探亲,张罗大家聚一聚,弄得她心里乱糟糟的。
我曾经的最大爱好是看话剧,木耳忽然说。大二时,我回家过年,跟我妈说,毕业后我想留在北京,理由就是北京有人艺。那些年,每逢有新戏,我和我的下铺必定同看。看戏跟逛街一样,必须有个趣味相投的伴儿同行才有意思,偶尔相视一笑,间或交换个眼神,独自或旁边是没啥默契的人,是绝对无法体会那种妙处的。大四那年,我们共同认识的男生,一边追我,一边跟她牵扯不清。其实我们俩都没看上他,无非是小女生的那种心理,即使我不喜欢,他对我也得是唯一且死心塌地,哪怕只是一段时间。开始只是有点互相别苗头的劲儿,弄到最后,也不知怎么,渐行渐远。多年以后,每当想起,总会后悔,如果当年不那么幼稚冲动,能更珍惜朋友情谊,也不至于毕业后再无往来。好在前几年借校庆之机班里举行了盛大聚会,大家见面都挺亲热,此后也偶尔一起小聚。虽然再想同看话剧是不太可能了,但至少没了永成陌路的遗憾。
难怪芦笋老跟我感慨木耳是那种故事埋心里的女人,也许经历过的事并不比别人多,但经常体会反省,因此,待人待事,有着难得的平和宽厚从容。
有段时间,我对每周末去婆家很有心理障碍,只要穿了比较好看的衣服,婆婆就要拉着我说半天,而我总觉得,婆婆是在暗示我给她买几件。我是那种经常会主动惦记公婆的儿媳,但如果被要求,就会不由自主地抵触。跟木耳说起,她少见地比较有情绪,说我过于敏感不够设身处地,总爱拿我妈妈跟婆婆比。我妈是那种极其温柔内敛细致的东方女性典范,从来就只有她很贴心地关照我,哪怕我已为人妻人母。我婆婆虽然不能跟我妈比,不过她倒是心地好想法也比较简单,一辈子被公公和儿子关心惯了,儿子成家了,关心的第一人不再是母亲,母亲肯定有失落,无非希望儿媳也加入关心她的队伍。这点想法太正常不过,也好满足。何况只要是女性,从八岁到八十岁,就没有不臭美的。买衣服是多简单的事儿啊,稍微用点心,公婆开心,老公也会高兴。
我知道当初她公婆很是反对她和老公的婚事,各种阻碍、刁难,不一而足。在一旁看着,我都气不打一处来,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老人那么委屈求全,对男友那么谨慎思量。她沉吟了一会儿,跟我说,爱情随时可能发生,幸福却是需要情深、打磨、计算、忍耐、双方家人的祝福,最终才能炼成的。我很爱这个人,想的便是与他天长地久地幸福。而幸福,是要靠经营的。因此,我必须使用全部的智慧,来呵护这段爱情,希望这段爱情开花结果。
我有些不能接受,这么多考量,这么累,怎么能做到没有怨恨呢?我一直记得她在QQ上给我贴的这段话:
爱情首先是两情相悦;其次是忠诚;第三便是如何相处,忍耐、换位思考,诸如此类,你在这里可以放很多词语,需要岁月中慢慢地去发现;第四,你一定要念着这个人的好,随时随地,否则你只记着这个人的不好,那么,无论最初怎么爱,到后来,都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