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怒对字母词

    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在汉字正文与附录之间加入了“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一节，共收录239个词条。此举引发强烈争议，反对者认为这损害了汉语文字的独立性和纯洁性。笔者认为，赞成者和反对者的论争会持续相当长时间，且赞成者最终会获得胜利。

    就其定位而言，《现汉》应该收录那些在汉语中使用频率很高的西文字母词。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在1978年8月所作的《现汉》前言，这部词典是“以记录普通话语汇为主的中型词典”。既是“记录”，就应该忠实于语言的实际使用状态。此次收录的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中，绝大多数都是日常汉语语境（口语与书面语）中频繁出现的词语，如：A股、B超、CCTV、IP地址、DNA、MP3、pH值、SIM卡、T恤衫、U盘、X光等。西文字母的使用，并不影响使用者的身份——汉语普通话的使用者。在中国移动营业大厅告诉服务人员“我是来换SIM卡的”，并不会让对方以为来的是一位外语使用者。随着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带有西文字母的词语已经被汉语使用者在实际语境中广泛使用。《现汉》收录西文字母词顺应了时代潮流，是大势所趋。

    就汉语吸收新词的实际状况而言，《现汉》收录西文字母词也不足为怪。反对者认为，其他语言中吸收外国语言词汇的现象都是通过内化成本国语的形式完成的，如英语中的“guanxi”（来自汉语“关系”），日语中的“パスポト”（音译自英语 “passport”）；汉语也有能力转化大部分外来词，可以把西文汉化成象形文字，如“汉堡”（音译自“hamburger”），以此保持汉语的“纯洁性”。照此逻辑，只要把“X光”、“Wi-Fi”等词用汉字表示出来，它们就成为光明正大的“汉语词汇”。然而，实际上，无论是将“X射线”还是“爱克斯射线”纳入词典，都是对这一舶来品的承认，究其实际，都是汉语对外来新词的吸收，只是形式稍有不同。将这些先进且有益的思想或实体“伪装”成方块字，一来稍有虚伪之嫌，二来或许难以实现。汉字是象形文字，单独成意，“爱克斯射线”仅有汉字之形，用“X射线”也无失大雅。“IP地址”、“MRI”等词能用汉字表示成“网际协议地址”、“磁共振成像”，但“B超”、“Y染色体”叫人如何是好？实际上，《现代汉语词典》收录一些常用的西文字母词体现的是汉语的包容性。

    退一步讲，即使从“保持汉语纯洁性”的角度判断，收录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也是有道理的。如现在的“的”字，从最初成为“taxi”的音译用字开始，慢慢就承担了“出租车”的含义，就连发音也从３种（de，dí，dì）增加到４种（增加了dī）。此时，虽然词汇由方块字组成，但已失去了用汉语书写的意义。按照“保持汉语纯洁性”的逻辑，对于汉字意义的“玷污”应该比对汉语字面的“玷污”更不可宽恕。这样看来，在《现汉》中以单独列出的形式收录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反倒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汉语字词意义的纯洁。

    综上所述，新版《现汉》收录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未尝不可。中华文化向来兼收并蓄，汉语的吸收能力也是首屈一指。既然在汉语的实际使用中，已经有了这些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在《现汉》中收录，既能履行词典记录语汇使用的本职，又能展示大度的姿态，实在不必怒目相向。

    在语言的发展演变过程中，各种语言之间的相互影响难以避免；想要更多地影响其他语言而不被其他语言影响是不现实的。与其在语言文字上采取僵化的态度，不如增强自身的创新能力，掌握新生事物的命名权，让我们的科技、文化和语言走向世界，被更多的人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