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电脑上打出“浪漫主义”4个字的时候,智能输入法自动在备选项中接出“诗人”和“作家”两个选项。似乎智能软件的设计人,都认为“浪漫主义”与“科学家”无法兼容。
但是,杰罗姆·雷特文是个例外。
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教授已于去年4月23日,在他位于马萨诸塞州辛厄姆市的家中辞世,享年91岁。生前,他是麻省理工学院电子与生物工程以及通讯生理学的名誉教授,神经生理学家。
以奔放的“浪漫主义”态度应对严谨的“科学家”生活,是杰罗姆一生的行事准则。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些特质渗透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环节——事业、婚姻和育人。
杰罗姆在科学研究上非常“大胆”。对于那些已经被学界所接受的理论假设,他总是持怀疑态度。他在神经生理学领域最著名的一篇论文——《青蛙的眼睛对大脑说了什么》,就是用这种“浪漫”加“严谨”的研究方式得出的成果。
这篇发表于1959年的学术论文,颠覆了此前学界普遍认为的“青蛙视网膜上的细胞只能感受光线的有无”这一理论。此论文一出,立刻遭到了学界中众多科学家的怀疑和嘲笑。因为杰罗姆的学说首次提出“特征感受器”这个术语,他认为这一特殊的神经元可以令青蛙的眼睛感受到一只昆虫飞行的整个复杂过程。人们不相信一个细胞竟会有如此神奇的能力。
很快,他的“青蛙理论”就成为科学引文检索里的高频词条。
杰罗姆毫不掩饰自己在学术研究上的“野心”,他常常鼓励学生,要“勇于把那些已经为世人所接受的理论假设扯碎。” 学生罗伯特·普洛文回忆,杰罗姆生前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你正在做的研究无法改变这个世界,那么何必在它上面浪费时间?
杰罗姆身上这种勇敢的浪漫,来自他很明确自己要的是什么,比如,他的人生伴侣。
杰罗姆和妻子麦琪在约会3次之后闪婚,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实属离经叛道的疯狂之举。更何况这两个人看起来完全不搭:杰罗姆身材微胖,喜欢穿简单的白衬衫,戴黑框眼镜,一副标准的“知识分子派头”;麦琪却是身材曼妙的美人,电视里的瘦身女王,美女主播。可实际情况是,杰罗姆和麦琪将他们的婚姻维持了64年,直到杰罗姆去世,真正做到了“将爱情进行到底”。
杰罗姆还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严师”。想要成为他的学生,是一件“很容易却又很困难”的事儿。生性浪漫的他,讨厌用考试筛选人才那一套刻板的形式,并因此自创了“杰罗姆Style”的纳贤方法:
他会跑到麻省理工学院的图书馆,借一大堆和他研究相关的书籍,然后故意过期不还,等图书馆通知他:“有学生要借!”的时候,他就会乐颠颠地跑去图书馆亲自面见这个学生,这当然不是单纯的“见面”而已,他会借机考考这名同学,一方面看看其资质如何,而最重要的是要和他有精神上的契合。 在他看来,聪明的学生很多,但跟他能产生共鸣的“同类”却很少。怀着这种求才若渴的心理,一旦发现一个被他“面试”通过的学生,他一定会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地游说对方,直到那个学生招架不住,乖乖投入他的门下。
但事实上,杰罗姆并非一味的浪漫前卫。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美国,嬉皮士正当道,他们推崇用毒品使自己与尘世隔绝。杰罗姆在与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蒂莫西·利瑞就是否该使用致幻剂这一论题辩论的时候,就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保守”。
杰罗姆坚决反对使用致幻剂,他说:“致幻剂可以让人获得廉价的快感,可以让人不费吹灰之力地获得兴奋,可是,你的智力将受到损毁,从此你的人生将永久地囚禁于一个二等世界。”
他的这席话后来被美国众多反毒品的活动所引用,《波士顿环球报》还发表文章,对他在辩论中的表现大加赞赏。
不必纳闷于杰罗姆的一反常态,此刻的他很清楚,他不仅仅是一个浪漫主义的科学家,更是一名老师。
张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