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国人在电视镜头前被不断追问“你幸福吗”的问题时,当国内一些城市不断公布幸福指数时,有人说,其实最应该回答“你幸福吗”这个问题的是中国正在读书的学生。
10月25日,海盐网网友“山峰小鹰”拍摄了一张孩子等校车的照片,照片中背着重重的书包等校车的孩子,因为劳累,站着等车时睡着了。一位网友评论说:“照片看了让人心酸,保证孩子的睡眠是学校和家长的义务。”
11月9日,在清华大学举办的第二届中国国际积极心理学大会上,来自国内外的心理学界专家、学者齐聚一堂,共商“幸福”大事。“孩子,你幸福吗?”成为这次大会参会者普遍关注的话题。
在这次大会上,亚洲积极心理研究院副理事长王阿芹播放的一个视频令人印象深刻。当一位深圳学生被问到“什么让你最‘幸福’”,他回答道:“刮台风,刮台风就可以不上学。”
让江苏省江阴市姚同学感到最“不幸福”的,是她虽然从小就喜爱美术并且备受美术老师称赞,但是后来由于学习压力大,就再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学习美术了。姚同学说:“每当看到美术生拿着书写本走过,我都很羡慕。”
强彩芳是江阴高级中学的一名体育老师,也兼任学校的心理咨询老师。她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说,去年一年,来找她进行过心理咨询的同学有300人次左右,“这是好事。”根据她的观察和总结,现在不少学生缺乏成就感和自主权。很多学生除了学习以外,生活上的大事小情都由父母包办代替,甚至考大学选专业也缺乏自主权。另外,学习压力过大。老师为了提高成绩,采用题海战术等低效学习方法给学生带来负担。
除了来自父母和老师的压力外,学生到一定年龄后的生理需求也会被环境抑制。强彩芳说:“我当了11年体育老师。现在的学生跑个800米,就会脸色不好。学生的身体情况好像一直在下降。”
心理问题研究者李世强说:“中国父母都不想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通过心理干预和调适,是否能够提升学生的幸福感?专家的回答是肯定的。
江阴市高级中学从2011年9月到2012年7月推行了中国首个“幸福教育”项目,培养学生“拥有幸福人生”的能力。王阿芹介绍说:“在这个项目中,我们通过活动体验、理论讲解等方式,教会学生如何面对消极情绪,塑造积极情绪。比如,教学生体验和面对‘失败’。”
“幸福教育”项目中还设有激励学生的机制。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有名为“幸福花园”的专栏,贴着对应每一个同学和老师的信封。大家可以在被称为“优势种子”的信纸上,写收信方的优势,然后投入信封。同学和老师看到自己信封里写着他人眼中自己的优点,都很兴奋。一位同学说:“没想到我还有这些优点。”老师看到学生们写的自己的优点也非常高兴。王阿芹说:“老师的幸福感也需要提高。没有幸福的老师,哪来幸福的学生?”
王阿芹介绍,参加了“幸福教育”的学生,在心理能力上都有明显进步。一年下来,参加项目学生在人际关系能力、对老师的满意度等方面,增长幅度明显高出对照组学生。
江阴市高级中学校长顾吉祥说:“‘幸福教育’和‘升学’不矛盾。学生心理能力进步,学生对知识的学习从外在需求转变成内在需求之后,他们学习会更发奋。”
教育部“中小学生积极心理品质调查研究”课题组组长陈虹针对我国东、中、西部10个城市开展了学生积极心理品质的调查。在统计心理咨询师情况的调查中,有48%的学生回答其所在学校开设了心理咨询室(或阳光小屋、心理辅导室、知心屋等),24%的学生回答学校没有咨询室,28%的学生回答不知道学校有没有心理咨询室。
在中国国际积极心理学大会上,专家们分享了自己在家庭中和孩子相处的故事和经验。清华大学心理系主任彭凯平说:“和孩子相处,要有‘接触’、‘交流’和‘文化’三个方面。我的两个孩子都是男孩,我就和孩子们一起打球,在接触中增长感情。还有,要和孩子很好地交流沟通。同时,也要让孩子发现文化的美,也就是艺术、生活的美。现在的孩子学习很辛苦,如果孩子能认识到文化的美妙,学习对于孩子来说就会变得有趣和主动一些。”
浙江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副院长任俊讲了他和孩子间的一件小事:“我的孩子有段时间喜欢打‘魔兽’游戏。我说,好啊。我花了500元给他的账号升级,并在一旁场外指导。我让他写计划,写打算怎么玩。这样过了一个月,孩子不想玩了。”他说:“我对孩子有时会‘吹牛皮’。就是晒晒孩子的优点,有时孩子没达到那个标准,也会把他的优点夸大一下,来鼓励他。”
陈虹认为,中国传统教育中,缺少能增加幸福的感情表达。“我问一位男士是否爱他儿子,他说当然。我问,你怎么表现?他说,如果有需要,我愿把我身体的任何部位拿来换我儿子的生命。但说爱,我张不开口。”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心理学研究中心主任马丁·塞利格曼认为,对于穷国来说,财富的增加会有效促进国民的幸福感。但对于中国这样已经处于和平繁荣的国家来说,经济的发展,财富的增加,对国民幸福感的促进程度是较小的,甚至会越来越小。
在彭凯平看来,幸福教育是中国教育的改革方向。“我们关心‘人’的问题,首先应从青少年开始。”彭凯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