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忧愁的夜晚

    我一向不喜欢穿粉红色衬衣的男人，贝克汉姆除外。而他，是另外一个让我觉得穿粉红色衬衣不算太糟糕的男人。

    他在附近银行上班，工作似乎很轻松，可以经常翘班跑出来喝咖啡。

    如果是一个人，他喜欢站在吧台前跟服务员聊天。每当吧台上换了鲜花，他都会低头嗅了又嗅，尤其喜欢色彩鲜艳的跳舞兰与太阳花。如果不是必须穿工作服的话，他一定会把头发染黄，打扮成郭敬明的样子。幸好，他的工作服也不十分沉闷。藏蓝色的西装配粉红色的衬衣，脚上穿一双白色的布洛克鞋。

    有一天，他买了个新手机，白色带翻盖的。

    我们曾私下评论他的品位，觉得是烂到家了。奇怪的是，放到他这样一个人身上，你又觉得那些东西与他是浑然一体的，像艳俗的颜色适合牡丹一样。

    他在银行做信贷，据说收入非常高，并且因为有父母过去积累下来的人脉，做的比旁人又容易一些。而他的父母，从银行退休后，去了国外。“你干吗不出国”，是大家与他没话找话说时，经常提起的话题。每一次，他都认真地说：“出国多不好玩啊，太孤单了。”

    他在国内，似乎也并不是完全的不孤单。至少在咖啡馆里，愿意与他聊天的人不多。服务员与他聊天，只是出于工作需要的敷衍。偶尔，他会说某个客户很烦人，服务员劝他容忍的时候，他总眉毛一挑，说为什么要忍，我可以不做这一单。这或许是他的现实，但在辛苦谋生的人眼里，则多少会被理解为炫耀。

    而那些朝九晚五的小白领，则连敷衍他的兴趣都没有。累了一天的他们，只想安静地呆着，或者找一个境遇与自己相似的人闲谈，在眼神交汇的瞬间，满足地嗅到那一丝彼此理解的气息。

    “你这种人，应该去富人俱乐部混。”一次，他百无聊赖地翻弄自己的手机，打开、合上，合上再打开，被他手机盖轻微却执著的开合声吵扰得不胜其烦的另一位客人说。

    他显然听出了这句话中的嘲讽，涨红脸，啪地一声将手机拍在吧台上，很快地结了账，对服务员又像对所有人说：“回家看《生活大爆炸》去。”

    后来，他买了一辆车，不出所料，白色的。

    他来咖啡馆的时间少了，偶尔来坐坐，我问他是不是恋爱了。他答：“没有。一个人游车海的时候比较多。” 

    我坐过一次他的车，车载CD里播放着《天空之城》的电影原声音乐。

    “你喜欢玩具公仔？”我搭讪。

    “对，他们是我的亲人。”他很认真地答。

    我们沉默地置身于那一车的玩具公仔中，不像坐在价值不菲的汽车里，而更像是在游乐场的旋转木马上，在没有忧愁的夜晚，那么热闹，却那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