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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你爸得癌症了，你来看看吧。”程曈还没开口，表妹就挂断了电话。“又不是我造成的”，程曈想想过去的事，觉得甚是委屈。
程曈的爹，那是一朵奇葩，拿日子做实验，视亲人为白鼠，每逢结果不好，就推倒重来。每段婚姻结束不久，还没总结教训，他就投入到下一段婚姻中去了。
拜老爹所赐，程曈先后有三个后妈。
后妈之一，据说因为程曈跟程曈的父亲离了婚，这是表妹告诉他的，当时程曈很自责；后妈之二，程曈亲眼见她歇斯底里地哭晕过去，原因是程曈暑假时到家里住了几天；后妈之三，刚开始对程曈热情有加，但他总觉得不踏实，程曈耐心地等到她发飙，然后按照心中演习多遍的台本大声咒骂，砸碎几个玻璃杯，摔门而出，临走前撂下狠话：“这套房子以后也是我的，你什么都别想拿走。”第三个后妈来自农村，离婚多年，没工作，带着一个小女孩。此时程曈已经长到20岁，这番畅快淋漓的反击是针对后妈，也是报复父亲。此后10年，程曈再也没有踏进过老爹的家门。
相对于程曈的决绝，老爹就太没出息了。每个月，他都会拎着一袋好吃的，在学校门口堵程曈。整个大学期间的学费，都由老爹提供。程曈是老爹前后任的子女中唯一的大学生，还是重点大学，就凭这点，他理直气壮地接过老爹奉上的学费。程曈一直琢磨着怎样才能让老爹不爽，想来想去，唯有过上悲惨的生活，才能真正让老爹痛心。可他下不了这个狠手。“这样值得吗？”程曈很矛盾。
工作后，老爹就提着塑料袋，在单位门口热情如火地堵程曈。程曈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火腿肠、果冻、瓜子，程曈一边把零食分给女同事，一边琢磨在老爹眼里，自己是男人，还是孩子。
老爹再来看程曈，就开始抱怨自己这疼那疼。程曈很不高兴他说这些。“他想说这些病我以后也会得吗？”程曈对着老妈大发牢骚。老妈说你爸可能真有问题了。
老爹得了癌症，程曈还没来得及过上悲惨的生活。
第一次去病房看老爹时，老爹很高兴，和平日一样健谈，但坐在床上不停地调整姿势，强忍疼痛。程曈看得揪心，即便老爹当年如此荒唐，老天也不用这样惩罚他啊。
第二次去探望时，老爹已经回家。这次老爹精神萎靡，但还是表现得很乐观，说后妈照顾得很周到，同时也表示，疼痛真的很难忍受。后妈不在家，程曈也不拘谨。出门之后，他就开始盘算，老爹时日无多，接下来该怎么办，能管谁借些钱呢。
两周后，转机出现。后妈多方打听，给老爹又找了一家医院做放疗。再去探望时，老爹正在新病房的阳台上锻炼。半个月后老爹出院，他叫程曈来家里吃饭，最后又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后妈也会出席。
开门的是后妈，她满脸堆笑，就像之前的不快从未发生过。程曈也马上入戏，此时他已经30岁，学会了拿捏分寸。老爹说厂里给他放长假，工资照发，提前过上了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后妈做了一桌子菜，餐后又摆上程曈带来的水果，大家吃得很是开心。有些事不经历一下是想不通的，程曈这下明白了，既然罐子破得不厉害，就没有必要再狠狠地摔一次。好好生活才是正事，快意恩仇这件事，自己真的承受不起。而生活就是一场妥协，有些事就糊里糊涂过去吧，没必要争个谁对谁错。
坐上公交车后，程曈给老爹发了条短信，车开得不稳，还打错了几个字。
李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