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4日发生在河南兰考的那场大火,让7个残疾孤儿殒命火中,也让收养人——爱心妈妈袁厉害走到了风口浪尖。
如今,两个多月时间过去了,袁厉害的生活已近平静,那个失火的小院也已经被重新修葺,院里摆上了新的家具。只是墙上,或者门与墙中间的缝隙里还有一点灼烧的痕迹,院里也还堆着一些幸免于大火的物件。不过,如果不仔细观察,已然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灾难。但袁厉害心里的伤口却并未平复,走进那个小院,想起那些曾经活蹦乱跳的孩子,她依然会泪如泉涌。
“那个院她也不住了,把孩子的照片放里面,弄个纪念馆,想留着做个纪念。”袁厉害的女婿郭海洋说。
也许袁厉害自己并不知道,远在北京召开的全国两会上,自己会再次成为很多人谈论的热点。
提起“爱心妈妈袁厉害”,有代表坦言“为袁厉害难过”,有代表开始反思“困境儿童”救助体系,还有的代表则趁机呼吁推出儿童福利法。而民政部部长李立国在回应“袁厉害事件”时,则表示鼓励具备收养少量弃婴、孤儿条件的人进行收养,依法办理收养手续,建立法定收养关系。对于具备条件的个人和民间机构,可采取合办和委托寄养方式加强管理、服务;对于不具备条件的,则要由民政部门接手管理。
不具备收养条件的普通人挽救过上百孩子的生命
两会期间,民政部部长李立国介绍,“袁厉害事件”发生后,民政部组织了全国性的排查,目前掌握的基本数据是,全国个人和民间自行收养机构组织有878家,自行收养了9394人,其中25%是个人自行收养。
这些收养行为挽救了大量弃婴的生命。
“做个好人咋就这么难啊?”出事后,这是袁厉害说的比较多的一句话。
在她的观念里,做个好人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她说她不能看着扔在自己眼前的孩子不管。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句“不具备收养条件”就把自己的行为给否定了。
事实上,她的条件确实不好。
从20多年前收养第一个孩子开始,袁厉害就从来没有富裕过。
“困难的时候,拉着孩子露宿街头。”她想尽各种办法挣钱,来维持孩子们的生活。虽然觉得苦,但她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对孩子不好,反而更像同甘共苦的一家人。
在2005年一名记者拍摄的一组图片中,袁厉害所收养的那些孩子生活在如垃圾堆一般的“花园”里,那是袁厉害收养弃婴的一处地方,如今已经拆迁。自从那组图片刊发以后,袁厉害就记住了“命若垃圾”这个词。她把孩子搬到了条件好一点的场所,也就是起火的那个小院。那个小院本来是给儿子的,但袁厉害为了弃婴还是把儿子“撵”了出去。
“那个两层楼的院能搁的孩子多。”小院里有厨房,有洗澡间,她还给房间里安装了热水器,因为“每周都要给孩子洗澡”。尽管她觉得自己已经尽最大努力来改善孩子们的生活条件,但外界仍然觉得她“条件不够”。
孩子们的衣服,包括袁厉害自己的衣服大都是热心人捐的,但她有时候还是会省出一些钱来给孩子们买点新衣服。
“这是我给大哑巴买的,你看挺好的吧。”她说她自己都没给自己买过新衣服,她一件衣服能穿好几年。
她还惦记着给另一个孩子袁园买打底裤,尽管孩子已经被送到了开封市社会福利院,就因为“她爱穿”,“我不吃不喝也得给她买”。
这个没读过几天书的女人不太懂得如何教育孩子,她跟孩子们说的最多的就是“你们要好好的,别跟别人打架,咱家穷,惹不起事”。不过好在上学不用怎么花钱,她把适龄的孩子都送到了学校,自己承担每个孩子每个月100元钱左右的午餐费。
在收养期间,袁厉害做得比较多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带孩子去做手术。“每个孩子来的时候都有病,豁子、白化病啥的都有”。
尽管唇腭裂手术是免费的,但每次外出坐车、吃饭等费用还是让袁厉害觉得为难。因为领孩子去的次数太多,她已经跟各个医院的医生混熟了,“开封医院、郑州二院、焦作慈善医院、省中心医院、省人民医院的,都认识我。”有的医生看她和孩子可怜,有时还会给她捐点钱。
20多年来,袁厉害就是这样带大了她所收养的孩子。有的孩子被扔在她家门口时,脐带还未剪断。
这个并不具备收养条件的普通人曾收养过100多个孩子,即使是出事以后,面对质疑,她仍然没有改变之前的想法,“要是有穷孩子,孤儿,我还会管”。
孩子们需要什么
那场大火以后,11个孩子被接到开封市福利院。福利院为孩子们专门安排了房间和照看的阿姨,白天晚上都会有人陪着他们。因为怕孩子们有心理阴影,院里还安排了专业的社工为孩子进行心理辅导。
但孩子们需要什么?
在开封市社会福利院院长王永喜看来,不管是袁厉害那些孩子,还是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他们需要的都是一个真正的家庭,所以对福利院的孩子来说,被送养是最好的命运。
曾经被袁厉害收养的孩子袁园,有时候也会表现出对家的渴望,只是她说的家就是妈妈袁厉害的家。她说那里有熟悉的朋友,有疼她的妈妈。尽管福利院的条件比家里好很多,她还是觉得家好。
在被送到福利院的第二天,袁园和其他孩子就被安排就近入学。平常的时候,她像其他孩子一样学习、玩耍,像个小姐姐一样管着另外几个小伙伴。只有在被问及妈妈的时候,她才会显得有些不一样。
“俺妈会来看我们,这个星期没来,她在家里忙着呢。”问到她想不想妈妈的时候,她说。
三八节的前一天,她还惦记着袁厉害。“明天是三八,给俺妈打个电话。”
出事以后,袁厉害定期都会去一次福利院看孩子,但每次待的时间都不是太长。“怕待的时间长了,小孩光想家。”她说,每次走的时候,袁园都会拉着她的手哭。
在福利院的时间长了,孩子们跟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也熟悉起来,每天放学,几个孩子总会拉着阿姨,给他们念课文,或者问他们一些不会的题。
只是,在孩子们的心里,阿姨和妈妈仍然是两个概念。“有的孩子叫着叫着妈,回头看到护工,赶紧叫姨,很多时候都叫错了。”袁厉害说。
“如果袁厉害不收养那么多,可能对孩子来说就很好了。”王永喜说。
这种观点同样出现在两会上,李立国表示,要积极推动修订完善相关法律法规,鼓励公民收养。
但是,现实情况是,能够被正常家庭收养对这些孩子们来说却并不容易,“那些被遗弃的孩子都有毛病,人家收养都愿意要健康的、漂亮的,很少有人愿意领养残疾的。”一位在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说。
“福利院的孩子大多是被外国家庭领养的。”王永喜说。
谁能帮助特殊儿童群体
对于被收养在民间的这部分特殊儿童群体或者未被收养的流浪儿童,除了民政部门理所应该的关注之外,还有谁能为他们提供帮助?
“我们也给他们提供过一些服务。”团兰考县委负责全县青少年人工作,袁厉害收养的那些特殊儿童无疑也是他们的服务对象。
团县委曾经组织过志愿者到孩子们所就读的特殊学校上课,陪孩子聊天儿玩耍,进行作业辅导,也曾在过年过节时到袁厉害家给孩子们送过慰问品。但帮扶似乎仅限于此,对于只有几个工作人员的团县委来说,建立什么帮扶的长效机制是他们以前并未考虑过的事情。
直到火灾发生之后,这个话题被摆在了团县委班子的会议上,“我们也讨论过该建立一个长效的关注机制。”团兰考县委一位干部说。
在兰考,团县委也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志愿者队伍。但团县委一位干部坦言,他们的志愿服务工作还有待提高,对于未成年人和特殊儿童群体的帮扶救助方面,还并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