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的个子,金丝眼镜后的眼睛藏着笑意,中国航天科工二院25所副总设计师黄竑是个温和的人。他反复说自己人生经历“非常简单”,就像他那辆经久耐用的永久牌28寸旧自行车一样,从事航天工作29年的他,收获的评价常常是“老黄牛”、“劳模”、“让人放心”。
51岁的黄竑说自己“很幸运”,这一辈子都“赶上了点”:避开了上山下乡,赶上了刚恢复的本科和研究生教育,赶上了公派留学,赶上了耗时18年的某重大型号的冲刺阶段。这个国防科技重点实验室的学术带头人,嘱咐记者不要提他获得的“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等奖项,他说他只是把大系统的成果集大成。军工产品的研制周期漫长、保密要求高,让外界难以知晓他的成果,他也从来没被公开报道过。
记者:学生时代对您有什么影响?
黄竑:我爸妈在铁路系统干了一辈子,我中小学都在铁路子弟学校读。我舅公是铁路电讯总工程师,受他影响,我选择干实际的工程,报了国防科技大学电子系。
后来我报考位于北京的航天二院的硕士,就是因为离家近,没想到被二院分配到在西安的西北电讯工程学院读研。在西电,我找到了科研的感觉,在那里生活简单,不谈恋爱。
记者:刚工作时您有什么想法?
黄竑:作为室里第一个研究生,我希望能有更多机会。和现在比,当时的机会太少,整个二院只有一个国家重点型号。当时军费不高,所以军工科研经费也不多,这使得研制课题都是“文革”前的老一辈在做,年轻人只能做预先研究。随着型号增多,现在的年轻人一进所就能独立承担课题,这说明个人发展和国家进步密切相关。
由于经费不足,当时所里很重视开发民用产品。这让我挺困惑,我不愿搞民品,我要搞民品就不会到航天系统来。
人还是得不轻言放弃专业。我也有搞民品的实力,但我觉得自己的专业更适合搞军品,我更愿意做有技术含量的科研。当时年轻人思想活跃,都在想办法出国或去外企,一上班就看外语书。我不愿意脱离技术,所以在专业上坚持了下来。
记者:您曾去英国公派留学,两年的留学生活给您带来了什么?
黄竑:人还是得有股执着劲头。我第一年在威尔士大学有落差感,我身边的公派访问学者到英国后都发现,科研环境并不如所想的那样好,大部分人都会感觉失落。威大的工程应用不强,器件方面又不适合我,这让我很尴尬。威大物理系的研究离应用有很大距离,但特别能“造”论文。我认识的一个国内博士,在那天天写、常常发论文,但是选题都特别基础。我不愿这么写,我更偏向于应用,在系统工程中发挥作用。
头一年收获少我很不甘心,所以向国家教委申请延期一年回国,联系了密德萨斯大学的一份实验室工作,在那里颇有成绩。在英国待了两年后,我对将来有些不确定。我其实想留下来多做些研究,但签证已到期,我便回国了。我身边的留学生有一半人选择不回国,有些人甚至辗转第三国再回英国,像“北漂”一样“漂在英国”。
记者:您回国后发展如何?
黄竑:我很快被提拔为二室室主任,正处级。做管理难,难在既要留住年轻人,又得把科研搞好。工作只能靠老同志干,因为年轻人不安心,常来常走。但这也不能光怪外面的诱惑,还是因为所里的型号少,对年轻人也不够重视。我是技术型的人,不擅长管理,所里觉得不太适合,后来我主动转回技术线做设计师,还留在二室。
记者:由于航天的专业分工,存在一些职业瓶颈、专业间的不平衡。有专业室的年轻人会质疑:我凭什么只做一个螺丝钉?
黄竑:我在专业室干过,有些专业设计师干了一辈子,很少有机会参加重大试验,评奖机会也少,这有些不公平,好在所里已进行了机制改革,情况已经大大改善了。说实话,我很羡慕年轻人当前的大好机遇,我相信,如果他们能把技术扎实做好,就能实现“快乐工作、幸福生活”。
本报记者 郑宇钧文并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