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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05月13日 星期一
中青在线

学界速递

在邹城,听“孟子公开课”

田心 《 中国青年报 》( 2013年05月13日   02 版)

    近日,在山东邹城游走,恰逢此地举办“孟子公开课”,第一讲由中央民族大学教授牟钟鉴先生开篇。于是,走进会场做了一回旁听生。

    老实说,虽身在孟子故里,但潜意识里,常常会对孔孟之道“不感冒”。要知道如今乃全球化的信息时代,地球村里的新知识层出不穷,谁有时间咀嚼两千多年前的那套伦理道统……

    身着一袭中式灰褂的牟钟鉴先生,话语不疾不徐,却是开门见山:大半个世纪以来,从新文化运动,到新中国成立,到“文革”时期,孟子几乎一直被批判,然而“孔孟之道”打而不倒,绵延几千年,今天孔子学院已经走出国门,在106个国家的350多个教育机构落户,这是为什么呢?

    先生的公开课也就个把小时,让人有所触动的却是他的开场白——

    “‘文革’时给孟子扣了两顶帽子:其一,‘万物皆备于我’——典型的宣扬主观唯心主义;其二,‘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鼓吹剥削阶级统治有理。”牟先生讲,其实“万物皆备于我”下面还有一句:“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孟子的原意是说,天地万物我都能够思考、认识,所以天地万物我都具备了;反躬自问,我所认识的一切都是诚实无欺的,所以非常快乐。

    接下来,先生要解释“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时,笔者忽然想起,一位著名的美籍华裔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对此亦有自己的见解,大意是:我是在旧中国长大的,因此,想借这个机会向发展中国家的青年强调实验工作的重要性。中国有句古话“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种落后的思想,对青年有很大的害处。由于这种思想,很多发展中国家的学生都倾向于理论的研究,而避免实验工作……希望由于我这次得奖,能够唤起发展中国家的学生注意实验工作的重要性。

    那么,物理学家对孟子名言的引用与理解是否就是孟子的原意呢?

    牟先生说,其实,孟子讲“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前面还有一句:“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然后才是“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其实是讲社会分工啊!用白话说就是,每一个人所需要的生活资料都要靠各种工匠的产品才能齐备, 如果都一定要自己亲手做成才能使用,那就是率领天下的人疲于奔命。所以说:有的人脑力劳动,有的人体力劳动;脑力劳动者管理人,体力劳动者被人管理。

    呵呵,什么叫似懂非懂、似是而非、自说自话啊?这回笔者真服了:不读原著,人云亦云,大科学家也会误读先贤的本意!晚上回到住处上网一查,这孟子名句的后面还有话呢——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即:被管理的养活人,管理人的被养活。平心而论,这真是典型的“民贵君轻”啊!

    然而,孔孟之道绵延几千年,不止是当下,它却被人们一再误读!

    “丢了仁,人还像人吗?这个社会还像人的社会吗?同时,义也不能丢,现在的人见利忘义,为了钱不择手段,丢了就乱了套,所以丢了是根本不行的。现在社会诚信缺失,我们都感到很痛苦,人与人之间冷漠,这都是因为没有仁、义造成的痛苦。而仁学是孔子、孟子及儒学的精华所在,是儒学实现理论现代转型最有价值的思想资源。”牟先生的分析直面现实。

    由此又想到,在今天不少年轻人心目中,“孟子”已经成为一个被淡忘的历史符号。在孟子身上,我辈“知道分子”感觉的多是“陈腐”、“迂腐”、“过气”、“糟粕”,而牟先生却能拂去尘埃,看到“底蕴”、“根脉”、“浩然之气”。这种视角的差距,认知的差距,不仅仅缘于我辈对传统文化的误读与无知,同时还折射了人们对民族文化遗产的不同心态、不同情怀。从牟先生的公开课里,我们更听到了一个兼济天下的学者那种难得的民族自信、文化自觉的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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