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他们明天就会来

    时常有人来咖啡馆拍照，但像他们这样，隔两天就来拍照的却很少。

    两人似乎不用工作，或者恋爱与拍照就是工作。他们常常选了人不多的时候，下午两三点钟，女孩打扮得很出位，男孩背着相机，进门也不跟谁打招呼，径直坐在他们认为最佳的摄影位置，点一大壶咖啡，摆明了是别再来烦我们的架势。谁也不是想刻意地去看他们，只是咖啡馆只有那么大，而他们又常常是流动的，这里拍两张，那里拍两张，有一次还要求进吧台来拍照，不由人不看。

    总记得女孩第一次来，化了很浓的妆，染过的头发编了许多小麻花辫，盘在脑后，又别上了无数晶晶亮的卡子。男孩为她照相，拍一张，看看说，不好，脸上掉粉。又拍一张，看看说，不好，老气。再拍一张，看看说，以后别穿黄色衣服，没气质……女孩一句句听进去，却一点也不恼。

    变化一定是慢慢发生的，只是当旁人从忙碌中抬起头，注意到那种变化时，往往惊讶，为什么一下子就变了。

    现在的她，脸上几乎看不出化过妆，除了站在近处仔细看。米白或浅棕色的衣服，点缀几样橙色或大红的饰品，有时也会一素到底，搭配纯白色的围巾与帽子。这样的色调，令她看上去非常舒服，像一粒奶油落在咖啡杯中，像这间咖啡馆原本就应该有这么一个人。

    大家开始享受他们的到来。女孩无声地变换各种表情，小鸟般一会儿落在窗边一会儿落在桌前，男孩静静地追随她，按动快门时细微的咔嚓声，如音符般缓缓流淌。 

    拍完照，他们将自己陷在圈椅里，头挨着头，一张张地翻看照片。看完照片，男孩往往开始喝咖啡或者上网，偶尔也会跑去门外，站着吸一支烟，女孩则继续端着相机，再看一遍镜头里的自己。

    当我刻意想起这两个人时，他们已经两个星期没来了。我猜他们明天就会来，然而，明天并没有来，后天依然没有来。两个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消失了。有人猜他们结婚了，也许是出国了，更多的人猜他们分手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驶出了这间咖啡馆的站台，没有人知道他们会不会买张回程票。

    无论在哪个城市，咖啡馆似乎都是一个有着强烈的归属感，却又好像归属感为零的地方。你可以将任意一间咖啡馆当作站台，而对于每一间咖啡馆来说，留住的便是你待过的那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