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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07月24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事件观

烂摊子不能一股脑全推给“赵晓明”

李斐然 《 中国青年报 》( 2013年07月24日   09 版)

    山西临县地税局,效益不好,一摊子烂账没人收拾,局长为此老发愁了。怎么办呢?琢磨来琢磨去,局里最后找来个救星——赵晓明同志。

    下面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专门利人的好同志,你可能不认得他,但我打赌,你曾在许多场合见过他的影子。从天南到海北,你能看到许多个“赵晓明”,奔波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们平时工作再好都不显山露水,但只要有哪儿出了岔子,赵晓明们就会被推到前台,顶烂摊子,收拾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比如这一次,在临县,赵晓明就被众人推出来。他曾经是第二税务所的副所长,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他的工作,就是全心全意为地税局同仁解决生计问题。过去赵晓明有什么业绩,没人提,但大家知道,有了赵晓明,其他人的业绩马上就能提上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地税局效益差,那是因为县里出问题的个体工商户多,今天这个倒闭了,明天那个转让了,没有人来通知一声,也没有人来申报纳税,导致好多注册的个体工商户名存实亡,成了垃圾数据,一下子拉低了全县地税的绩效考核评分。

    局里人一合计,这事可不行,绩效考核跟工资收入挂着钩呢。为了拿出个对策来,局里派人到其他地方参观学习,跟人家讨教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这一取经才知道,烂摊子不光临县有。好在兄弟单位痛快地指出了明路——咳,不就是垃圾数据多吗,你找一个人顶罪,垃圾数据都堆他身上,扣奖金也只扣这一个人的,不就结了?

    真是个好主意。几乎可以应用在形形色色的难题上——有问题,找人顶!

    只是药方有了,谁当药引子?屋里问一圈,没人乐意。最后大伙儿一盘算,得了,这事还得靠赵晓明。依我看,有以下几个原因:

    第一,把全部责任推给一个人,是咱们当下社会做事的传统习惯。但凡出点大事,总要有一个最不相干的人顶上去。说真的,天底下哪儿没几个“赵晓明”?只是他不总叫赵晓明罢了,人们有的时候管他叫“临时工”,有的时候管他叫“实习生”。

    你要不相信,翻出之前的旧新闻看看:一场大火烧死数十人,查到最后,惹事的就是两个“临时工”;城管在街头打小贩,打伤了要追责,负责人没准也是个“临时工”;要是你在社保大厅发现有工作人员玩纸牌,捅到网上惹非议,那玩牌的人多半不是任何在编人员,估计叫做“实习生”。

    叫什么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关键时刻有人顶上去,那么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其他人都可以高枕无忧。

    更何况,局长说了,把垃圾数据的责任全推给赵晓明,这非但不是件坏事,还是个值得肯定的创新之举呢。有媒体记者去采访,局长郭亮生有条有理地解释:“这个事情没有(掺杂)一点个人利益,也没有一个管户的利益受损……我们是在探索一种管理办法。”

    这个道理,在局长看来明白极了,糊涂的好像只是记者。你看,一切只是“让临县地税局在绩效考核中的排名向前挪一挪”。上帝不想杀以撒,于是杀了替罪羊;局长不想扣奖金,于是有了赵晓明。

    为了好理解,局长还劝来采访的记者,“这(种)事情在(地税)系统内很正常”,“完全是从工作角度出发的,想把工作做上去”,你会觉得匪夷所思,是因为你是外行,只有“外行看来太离谱”。

    当然了,说这么多,这事还得听赵晓明同志的意思,看看他愿不愿意。不过现在,整个办公室里他是最安静的人,不说一句话,不对任何事情发表意见,沉默地接受了所有安排。

    去年7月31日,赵晓明的ID活跃在地税局内部管理网里,他接管了462个新账户,它们来自临县8个税务所,里面有非正常户、注销户、有难题户等等,总而言之,赵晓明担起了全县大量垃圾数据的处理责任,把扣奖金的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

    问题处理到这份上,简直要接近完美了——地税局有难挑的担子,赵晓明挺身顶黑锅。唯一的漏洞出现在互联网上,不知是谁发帖举报,像看到穿着新装的皇帝那样,嚷嚷着这一切多么荒谬——因为就在去年6月29日,出差喝完酒回来,43岁的赵晓明就去世了!

    这事在网上吵吵起来,又闹大了,得拖出来一个人收拾烂摊子。没办法,这次没了赵晓明,局长只能自己出来顶责任了。他在全体大会上做了检讨,说自己“做得不对”,不应该把责任推到已故的干部身上,因为这对赵晓明本人不公平,都已经去世了,还要承担这样的工作量。

    局长也检讨了,事情也过去了,可是,地税局依然效益不好。问题怎么解决,又该发愁了。但是我想,这位局长连同许许多多的局长们,现在都该擦亮眼睛,有烂摊子就收拾,可不能再等着天上掉下个赵晓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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