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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员比赛时间被记为“2011年28月13日”，等级证书的批准日期早于比赛日期，运动员等级信息时隔3年未录入，证书批准日期超过法定期限……上述错误信息，出现在国家体育总局官网的运动员技术等级综合查询系统（以下简称“查询系统”）中。
这些错误，因为一场举报而意外被发现。一名网友向中国青年报记者举报称，浙江财经大学（原“浙江财经学院”——记者注）在“阳光高考”教育部招生阳光工程指定平台公示的《2013高水平运动员名单（体育专项测试合格）》有疑点。
上述名单共有拟录取考生24名，受到质疑的有7人。其中两人被指无法在国家体育总局网站查到运动员等级信息，3人被指未参加浙江省招生部门组织的体育专项技能测试，4人被指运动员等级证书存在“超出审批期限”等问题。
对此，浙江财大招生办副主任徐奇伟回应，该校高水平运动员招生严格按照招生简章等有关规定执行，“是没有问题的”。
记者调查显示，该校招生办的回应基本属实。不过，记者在核对考生信息时发现，这次举报意外牵出了高水平运动员从等级审批到招考环节的诸多疏漏。
研究体育政策的受访学者认为，规范高水平运动员的招考工作，也涉及到规范体育行政部门审批、公示运动员等级信息这个源头。
“招生简章表述有问题，但实际不存在差错”
高水平运动员招生，属于普通高校招生的特殊类型。
教育部《普通高等学校招收高水平运动员办法》规定，报考者的条件为高级中等教育学校毕业，获得国家二级运动员(含)以上证书且高中阶段在省级(含)以上比赛中获得集体项目前六名的主力队员或个人项目前三名者;或具有高级中等教育毕业同等学力，获得国家一级运动员(含)以上证书者，或近三年内在全国(或国际)集体项目比赛中获得前八名的主力队员。
普通高校对录取高水平运动员的分数线大大降低。上述办法还规定，本科专业对有高水平运动员资格的考生高考成绩的最低要求为生源所在省(区、市)本科第二批次录取控制分数线；对少数体育专项测试成绩特别突出，确有培养前途的考生，高考成绩达到生源所在省(区、市)本科第二批次录取控制分数线65%。获得一级运动员、运动健将、国际健将及武术武英级(或以上)称号之一的考生，可申请参加招生院校组织的文化课单独考试。
李封（化名）报考了浙江财大的乒乓球高水平运动员。今年3月，他向学校寄送了报名材料，其中包括国家二级运动员等级证书、与证书上的比赛相一致的获奖证书及秩序册等复印件。
在浙江财大招生网3月28日发布的《2013年高水平运动员初审合格考生名单公示》里，李封如愿上榜。通过该校报名初审的共有51名考生。
“后来我接到通知，让我去财大参加‘乒乓球校考专项测试’。”李封说，测试在4月上旬进行，他还携带了运动员等级证书、获奖证书等原件，在校内一间会议室办理了现场确认手续。
按照该校《2013年高水平运动员招生简章》的规定，乒乓球考生“在省测基础上须参加学校专项测试”。而浙江省统一组织的体育专项技能测试在4月中旬才开始。
浙江省教育考试院于4月22日公布了省级专项测试的结果，共356名考生成绩合格。半个月之后，该院确定了浙江省《2013年高水平运动员招生高校入选考生名单》。
据了解，进入此名单且报考高水平运动员的考生，若高考成绩达到报考院校所要求的分数线，即可迈进大学校门。这份282人的名单中，“入选学校”为“浙江财经学院”的有21人，比学校初审名单少了30人。
教育部“阳光高考”平台随后也公布了“2013高水平运动员（体育专项测试合格）”名单。不过，在拟录取学校为“浙江财经学院”的名单中，却有24名考生而非21名。
为什么会多出3人呢？记者发现，这3名考生报考项目均为乒乓球，其中两人来自江苏，1人来自山东。他们已通过浙江财大3月的初审，但未进入浙江省教育考试院5月发布的“高水平运动员招生高校入选考生名单”。
也就是说，这3名考生未参加浙江省组织的专项测试，或未测试合格。
7月22日，徐奇伟告诉记者，报考乒乓球项目的省外考生确实不须参加浙江省的专项测试，有其所在省份的测试成绩即可。
在江苏、山东发布的专项测试合格名单中，记者看到了上述3名考生的名字。
记者提出，一名毕业于四川某学校的李姓考生入围今年浙江财大的拟录取名单，且参加了浙江省的专项测试。徐奇伟解释，该考生的生源地在浙江，故而要回省测试。
但是，该校招生网的《浙江财经学院2013年高水平运动员招生简章》明确规定：“凡报考我校高水平运动员的考生须参加我省招生部门组织的体育专项技能测试，成绩合格者才能作为我校高水平运动员入围人选。”
“报考我校乒乓球项目高水平运动员的考生还须参加我校组织的体育专项技能测试。”招生简章使用“还须”一词进一步细化。
据了解，今年是该校乒乓球项目近年来首次面向外省招生。
对此，浙江省教育考试院科研宣传处有关负责人表示，上述招生简章表述有瑕疵，但该校在实际招考中不存在差错，“因为高水平运动员资格的认定，一直以来都是‘各省归各省’。”
该负责人解释，浙江省高水平运动员考生的有关资料由教育考试院负责管理、认定、投档，相对应的，投入浙江的外省高水平运动员考生档案也由外省负责测试及资格认定。
体育部门部分批准日期被指超过期限
向记者举报的网友还称，浙江财大多名拟录取考生的运动员等级证书，其批准日期超过了审批期限。
他所说的“超过审批期限”，指的是国家体育总局2009年4月发布的《运动员技术等级管理办法》的相关规定：“运动员在取得成绩六个月内申请等级称号，超过期限的不予受理”；同时，审核单位应当在收到申请材料后一个月内完成审核工作，审批单位应当在收到审核合格的申请材料后三个月内完成审批工作。
这意味着，正常情况下，从提出申请到审批通过，距取得成绩时间应不超过10个月。
但该网友发现，国家体育总局网站的查询系统显示，考生赵树（化名）的“比赛时间”是“2010-11-28”，“批准日期”却是“2012-02-01”。“赵树的批准日期距取得成绩时间约14个月，不符合办法规定。”他认为。
记者联系上了赵树本人。赵树称，他已于2010年提交运动员等级证书的申请，可是拿到证书大约是在1年之后。
赵树推测，2010年下半年，浙江省被发现一些高考考生在足球、“三模三电”项目存在国家二级运动员资格造假。“听说，部分国家二级运动员资格因此暂停审批、进行整顿。我的证书审批可能也受了一些影响。”
媒体报道称，2010年7月，浙江省体育局的确作出决定，“暂停全省11个地级市体育部门足球与‘三模三电’国家二级运动员审批。待全省各地市整改、完善，经验收合格以后，再重新进行授权。”不过，暂停审批的项目并不包括乒乓球。
记者在查询系统检索了2009年以来审批单位为“浙江省体育局”的所有乒乓球运动员。上述176名运动员中，共34人超过了为期10个月的申请、审核及审批期限。其中，两人的批准日期距比赛时间最长，均为两年。
与此同时，查询系统显示，一名被举报的张姓考生的证书由“山东省体育局”审批，然而，其比赛时间是2009年7月，批准日期却是约4年后的2013年4月。
浙江省体育局训练竞赛处工作人员表示，赵树的批准日期超过数月，可能与当时的特殊情况有关，“这个张姓考生的批准日期隔了4年，肯定不正常。”
“他可能是取得运动员成绩之后没马上申请，事后遇到参加高考等事情需要加分，然后再补申请了。这种情况也有。”山东省体育局工作人员推测。
不过，该工作人员强调，批准日期并不影响证书的效力，“只要运动员信息能在查询系统公示的名单查到，都是经过严格把关的，真实可信”。
对此，北京体育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李圣鑫表示，如果比赛时间距批准日期过长，应考虑是否存在特殊情况。若确实出现法定的意外情况，相关部门可以免责；但是，也有可能是因为工作人员失职，造成比赛多年后才予以审批。
记者了解到，《运动员技术等级管理办法》第33条已明确，审批单位及其工作人员不在法定期限内授予等级称号的，将由其上级机关责令改正；情节严重的，对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法给予行政处分。
国家体育总局查询系统多处信息错误
在核对被举报考生信息的过程中，记者意外发现，国家体育总局查询系统的信息存在多处错误。
系统显示，赵树获得国家二级运动员资格的比赛名称是“2011年浙江省中小学生乒乓球锦标赛暨积分排名赛（总决赛）”，成绩是“1994年单打第四名”。据系统记载，该比赛时间为2010年，地点在浙江省舟山市。
然而，2011年该比赛总决赛的名次表中，并没出现“赵树”的名字。更奇怪的是，总决赛的时间是2011年而非2010年，地点在杭州萧山而非舟山市。
高度巧合的是，赵树曾获得同名比赛2010年总决赛的男子1994年组单打第四名。这场比赛恰恰是2010年在舟山市举行。
赵树向记者证实，他的确于2010年而不是2011年参加了这场锦标赛，并凭最终成绩申请了二级运动员资格。
类似的错误，还发生在杭州某民办中学毕业的陈姓考生身上。查询系统中，他的比赛年份由2012年写成了2011年。
这些数据意味着，错误或者失实的运动员信息已经进入了查询系统。
浙江嘉兴的王媛（化名）也是被举报的考生之一。被举报的原因是，网友在查询系统输入“王媛”之后，系统的提示是：“抱歉，系统没有查询到您想要的结果”。
7月22日，王媛向记者展示了她的二级运动员证书。这个编号尾号为“0066”的证书在2013年1月获得浙江省嘉兴市体育局的审批，比赛项目是浙江省某次乒乓球锦标赛。
记者在查询系统中输入尾号为“0066”的编号，系统随即出现了王媛的运动员信息。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系统中“王媛”名字之间存在一个空格，因此仅输入“王媛”无法查到结果。
王媛说，她是2012年年底向嘉兴桐乡体育局递交申请的，次年1月拿到等级证书。在记者联系上她之前，她还没有在系统中查验过本人信息。
同样被举报“无法查询到信息”的，还有一名毕业于浙江某职业技术学院的孙姓考生。
但是，记者在浙江省体育局网站2010年1月的一份通知上看到，孙姓考生当时被批准为国家一级乒乓球运动员，且所在单位为“省队”。这一信息至今没有录入查询系统。
据了解，该查询系统于2006年面向40多家审批单位内部试运行，2009年改版后，面向的审批单位突破400家，截至当年已录入5000多条运动员信息。国家体育总局近年多次发文，要求各地尽快录入2009年7月之后审批的运动员信息，促进审批工作透明化。
“从省体育局或体育总局的角度说，数据库严重滞后于证书的发放，信息滞后半年或一年都是有可能的。”李圣鑫认为，体育行政部门需要一个完善的公共信息平台，将等级证书的信息准确、及时地纳入其中，起到监督作用，同时便于规范管理。
“从总局组织的全国一二级运动员抽查和自查的情况来看，仍有部分一二级运动员审批单位没有及时将一二级运动员信息进行网站（指国家体育总局的查询系统——记者注）公布。”国家体育总局2012年7月下发的《关于做好全国一二级运动员网站公布和证书发放工作的通知》显示。
《通知》要求，总局依据“先文件，再上网，后证书”的原则，向由总局授权的审批单位发放一级及以下运动员等级称号证书，各省级体育局可依据此原则办理。
不过，查询系统的信息至今显然还没有被完全、正确地录入。
高水平运动员招考流程有待细化
在高水平运动员招生中，浙江财大不是第一所遭遇质疑的高校。2012年5月，本报报道了四川大学拟录取的部分高水平运动员资格存疑的情况，该校197名拟录取考生中，87人无法在查询系统中查到信息。
该校体育学院院长此前接受采访时坦言，学校没有通过查询系统进行查验。对此，四川省体育局工作人员则疑惑：上网查询运动员等级证书的真伪是很简单的事，高校为什么没有进行进一步查证呢？
徐奇伟告诉记者，对于高校招生部门而言，查询系统只是一个辅助工具，“目前没有规定必须使用。对于拟录取的考生，我们会进行公示，公众可以进行监督。”
而另一个事实是，查询系统的确遗漏了部分运动员信息，有的信息也存在错误。
徐奇伟透露，今年该校高水平运动员招考中，一名考生的运动员等级证书为2009年6月获得。而查询系统只能查到2009年7月之后的运动员信息。
“后来，有关部门为她出具了证明，证明的落款时间是2013年7月2日。”他承认，此间，确实也有其他考生对拟录取名单提出质疑。
尽管最终证明该考生具备运动员等级资质，但出具证明的日期已超过第一关报名初审4个月有余了。一些考生认为，这种“事后证明”的措施并不完善。
记者注意到，一些地方教育部门已在细化类似招考的流程。今年3月，天津市体育局训练竞赛处发布《2013天津体育特长生高考加分审核工作通知》，明确规定“必须登录国家体育总局运动员技术等级综合查询系统对体育特长生运动等级（2009年7月1日以后审批）进行审核”，“系统中没有录入、信息不符的特长生将不予审核”。
“审核信息一律以国家体育总局运动员技术等级综合查询系统为准，原则上除《登记表》外任何纸质核发证明均无效。”《通知》强调。
显然，这份《通知》无疑对体育行政部门的信息录入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在李圣鑫看来，网友举报等级证书存在瑕疵的背后，也涉及到体育行政部门的问题。“比赛结束后，体育行政部门应该按照规定的程序，严格审批、发放证书。”他举例。
他表示，目前，二级运动员大多只在省级体育局网站公示，缺少统一、完善的信息公示平台，且运动员数据库建立较为滞后，信息并不完整。
“这样的话，运动员等级审批工作可能‘一收就死，一放就乱’。”李圣鑫担忧，随着部分运动员等级的审批权下放到了地市级，由于缺乏统一、严格的问责机制，证书的审批、发放及公示等程序容易出问题。
7月24日，浙江省教育考试院科研宣传处有关负责人解答了记者对浙江财大上述拟录取考生的质疑。该负责人表示，经核实，未发现该校招考存在违规行为。
这位负责人坦言，对于教育部门而言，只要考生运动员等级信息能在查询系统中查到，即基本可视为有效，“至于超过规定审批期限、比赛信息不符的问题，建议媒体询问体育行政部门。”
“如果公示的运动员等级信息出现错误，的确会让别人起疑心。”采访中，浙江省教育考试院有关人士表示，“实际上，运动员等级证书发放有时确实存在问题。你不能说今年的比赛，过几年才发证书。”
本报杭州7月24日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