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金牌师徒是非难断的恩怨

    人们已经见惯了孙杨在重大比赛夺冠后泪洒赛场，但依旧无法想象孙杨竟会为取得一枚世锦赛金牌哭成个“泪人儿”。在巴塞罗那，当他首次夺得世锦赛男子400米自由泳冠军后，就抱着一位记者在混合采访区里痛哭达半分钟之久。即便众人皆知他是一个爱哭的男孩，也能察觉出孙杨这次的泪水里，包含着太多不同以往的含义。

    这层含义可以从孙杨的赛后感言“我要用这枚金牌回应那些质疑我的人，我这半年太不容易”窥知一二，这不单单是成功和幸福的泪水，更是辛酸与委屈的泪水。

    但究竟是怎样的辛酸与委屈？记者在本次世锦赛开赛前采访了孙杨的一位亲属，他亲见孙杨这半年来因与恩师朱志根的分分合合而陷入前途迷茫的人生困境，随后又欣慰于孙杨绝处逢生迎来了人生转折。

    绝处逢生不过是1个多月前的事。6月下旬，距离本届世锦赛开赛只剩20多天，孙杨获准与浙江体育职业技术学院副院长、前中国游泳队总教练张亚东一起前往香港训练。这是孙杨在今年4月再次与朱志根发生矛盾后，两个多月里第一次有教练指导训练。

    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男子游泳奥运冠军和当今中国男子游泳第一人，孙杨在今年4月下旬后的两个多月里，却处于训练、饮食和医疗保障无人管的状态。4月下旬，孙杨所在的浙江游泳队主要教练和队员全部离开杭州前往昆明，进行备战世锦赛前的高原训练，但因为4月15日再次与主管教练朱志根发生矛盾，朱志根没有带他上高原。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孙杨频繁参加商业和社会活动影响了冬训，非常期待通过此次高原训练调整竞技状态。但师徒之间的二次冲突显然对朱志根伤害很大，在孙杨多次发短信表达自己希望上高原训练的情况下，朱志根不与孙杨见面的态度依然坚决。就这样，孙杨在杭州像个没家的孩子一样独自训练、生活了两个多月，这样的训练质量显然没有保证。孙杨明白，一旦失去系统训练，高水平游泳运动员的竞技水平会飞速下滑，但与朱志根的关系陷入僵局，却又难以转投其他教练门下。依照现行中国运动队管理体制，像朱志根这样有名望的教练，除非主动表示不再带某个队员，否则，其他教练不敢擅自接收其门下弟子。

    孙杨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已经无法改变现实，只能将就着练一天算一天。6月初，一个惊人的消息让孙杨对未来几乎失去信心。随着浙江队的高原训练结束，队员陆续到国家队报到并开始在北京的最后集训，错过高原训练的孙杨等待着这个调整自己备战世锦赛竞技状态的最后机会，但他很快得知，朱志根已向国家队提议：孙杨因为训练不系统，达不到参加世锦赛的标准。朱志根的提议，成为孙杨与恩师彻底决裂的关键。如果说，恩师多少年来对自己的严厉管教还是源自一颗恨铁不成钢的心，这一次，朱志根提议不让孙杨参加世锦赛，却让孙杨看不出任何恩师为自己着想的地方。孙杨渴望在本次世锦赛上弥补2011年与男子自由泳400米金牌擦肩而过的遗憾，作为当今世界泳坛男子中长距离自由泳项目的王者，孙杨也渴望在世锦赛上继续实现更高的竞技目标，无论如何，他无法接受恩师试图阻止自己实现梦想的现实。

    孙杨随即向浙江队提出更换教练的申请，但除非朱志根点头，否则这一申请很难被队伍认可。无人管的训练、生活依然延续，孙杨的心气儿一点点泄去。6月下旬，张亚东以浙江体院副院长、朱志根上级领导的身份直接接管孙杨之前，这位正值竞技生涯黄金时期的中国泳坛第一人，已经出现抑郁症症状。

    对朱志根而言，他断然不会有亲手毁掉孙杨的想法，谈及近半年来师徒二人关系的一波三折，朱志根曾向媒体表示，是孙杨不理解自己。

    4月15日，朱志根动手打孙杨是师徒产生二次矛盾的导火索。当天下午，朱志根在浙江队训练馆里驱赶一位长期陪伴孙杨的某赞助商工作人员，孙杨为此上前理论令朱志根怒火难消，因此，朱志根既打了孙杨也打了那位赞助商工作人员，后者被打后报警，警察的到场让朱志根非常难堪。

    教练动手打运动员，这是中国教练对运动员的一种惯用管教方式，孙杨从小到大也吃过朱志根的不少拳头，对教练打自己当然不会有过激反应。但外人却不可能容忍教练员对自己拳脚相向。朱志根的一个习惯性举动惹来了警察介入，自己的弟子又向着外人说话，朱志根从情感上难以接受。

    在4月15日发生“打人事件”之前，师徒二人已经产生了分歧。4月初的全国游泳冠军赛暨全运会预赛上，朱志根带着30多个浙江队队员参赛，手下有这么多弟子要照顾，自然很难对孙杨予以更多关注，经常一堂训练课下来，师徒二人鲜有交流。但孙杨作为一名世界顶尖游泳选手，需要在训练中得到教练更多的针对性指导。今年3月，两人在众多媒体见证下第一次拥抱和好时，孙杨曾与朱志根有过沟通，希望朱志根可以少带一些队员，朱志根当时也同意全运会之后会兑现。但孙杨所说的全运会是4月的全运会预赛，而朱志根所说的全运会却是9月的全运会决赛。

    4月初全运会预赛结束后，二人的分歧直接表现出来，也为4月15日“打人事件”的爆发埋下了隐患。孙杨认为，如果朱志根等到9月之后才能减少手下的队员，这意味着一直到7月世锦赛前，他都要与30多个同伴分享教练，这很可能影响到他的世锦赛备战。但朱志根作为浙江队最成功的教练之一，为队伍多带队员、使得浙江队在全运会上多获佳绩又是自己份内责任，这份责任是中国教练员必须履行的。但对于像孙杨这样的高水平运动员来说，自己的教练承担队伍的责任越多，运动员的个人利益势必越受影响。

    随着孙杨在本届世锦赛上夺得了最渴望的一项冠军，积压了几个月的郁闷和委屈随着泪水奔涌而出，他与恩师的分分合合，曾被很多人视为一个奥运冠军成名后自我膨胀的结果。事实上，孙杨从未忘记恩师的情义，此次夺冠后他也在第一时间感谢了朱志根。此外，孙杨对理想的追求也从未有过丝毫懈怠，从继续实现更高的竞技目标而言，他心中最理想的教练依然是和他十多年情同父子的朱志根。

    在代管教练张亚东眼里，除了天赋，孙杨在泳池里的刻苦精神是成功的关键。对于每日的训练量，孙杨只会超额完成，哪怕他的两个肩关节早已因高强度的自由泳绕臂训练被磨平了软骨，每一次划水可能都意味着疼痛。

    有关这对“金牌师徒”的恩怨，在本届世锦赛上不仅是中国媒体，也是国际媒体关注的话题。但所谓的恩怨，难言谁是谁非，或许只因各自所处的立场和角度不同。

    本报巴塞罗那7月29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