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柑橘与柠檬啊》(Private Peaceful,2012)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初的英国。主角小托马斯一直在困境中长大,在托马斯十来岁时,做林务员的父亲为了救他被砍倒的大树砸中身亡。这一来,全家人的生计更为堪忧,因大哥有些弱智,托马斯和大他两岁的二哥查理小小年纪就要打工补贴家用。贫困之中仍有快乐,小女孩莫莉跟兄弟俩玩得很好。他们一起长大,兄弟俩都爱上了温柔美丽的莫莉。而莫莉爱的是哥哥查理,小托马斯备受打击。这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十六七岁的托马斯谎报年龄,应征入伍上了战场……
对敏感脆弱的小托马斯来说,整个少年时代,真是欢愉很短暂,忧伤却很漫长。若单是家境贫寒,可能会激发托马斯发奋图强的斗志。然而,托马斯还有更大的心结,其一就是父亲的死——多年后想起他仍然满怀内疚:如果当时我不是吓呆了,能快点儿跑开,爸爸就不会死!是我害死了他!
那是一个孩子难以承受的心灵重担。情窦初开后,爱情唤起了托马斯生机勃勃的活力,唤起了他对一切美好的憧憬。若是两情相悦,原可以淡化甚至忘却儿时的内疚。可惜,他还有另一个心结: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却爱着别人,而那个人正是自己的哥哥。震惊、心碎之后,孤独、被抛弃感、自我怀疑如潮水般涌来。当美梦破碎,你很容易因不知如何收拾内心的千疮百孔,转而痛苦地怀疑自己,狠狠地打击自己——本来就不该有那样的美梦,本来就不配得到那样的幸福,我一开始就错了!
因为父亲的死,托马斯已经愧疚不已,再加上无望的恋情,托马斯找不到比入伍更好的选择了。入伍,可以让自己远离伤心地,在战场上浴血拼杀,可以让自己什么都不用想。哪怕战死,也未尝不是彻底解脱,或许他内心深处以为:就是死在前线也是应该的。
陷入忧伤、愁苦、失落、自责时,你会以为世界之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不是真的没有,而是当你处于忧悲苦恼中,用绝望的眼光去看待人和事,只会看到绝望,看不到其他,甚至把困境看成绝境。尤其这时的小托马斯,还没有长大。
长大成人,不光是生理年龄的长大,更重要的是心智成熟,眼光、襟怀能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拓展,成熟后的你会看到,生命本身始终跃动着生机,这不是我们眼中任何生死离合所能阻断的。
心智走向成熟,就可以放下童年的想法,去体会自己若做了父亲,在那样的情境下会不会同样为了保护幼子甘愿去冒生命危险?会不会希望自己舍命救下的孩子没有负担、快乐长大幸福生活?当父亲已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孩子能做的最好的事情,是接受、尊重和珍惜父亲的付出,为了自己也为了深爱自己的父亲,好好地活下去。
心智渐渐成熟,也容易明白,失恋并非绝境。要是你以为她待你的态度是世上最重要的事,那表示你忘记了,是你无意中选择了把她看作最重要的人,以她的态度来判断你是否值得被爱,把和她在一起等同于全部希望和幸福。如果你因失恋伤心欲绝、自暴自弃,那并非爱情本身会伤人,而是一段未能如愿的感情,触发了你内心本来就有的自我贬低、自我伤害的习惯。当你认清伤害是无意中自己选的,便随时可以停下,清醒地做出其他选择。
电影里的小托马斯和哥哥都上了战场,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被迫快速成长。查理没有战死,却因内部矛盾以不服从长官指挥的罪名被处决。幸而,兄弟俩在前线有过推心置腹的交流,托马斯感受到哥哥的爱、保护与托付,在哥哥死后,他之前的心结反倒全都放下,因为,他必须走下去,不只为了自己。
托马斯因情场失意离开家人,却因与哥哥同沐战火终于内心相通。这部电影也让人在看过众多的生死离合后,也看到平安和希望:当你心中有爱,也能感受到亲人不受生死阻隔的爱,当你在内心认出无限的生机与生命力,当你选择了要好好活下去,那么,并没有什么处境,能真正困住你。
谭洪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