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广州市白云区立案查处43名村社干部腐败窝案之后,南京市检察部门近期又最新发布《“村官”职务犯罪预防调查报告》。报告显示,2009年至2012年,南京全市查办“村官”职务犯罪案件44件50人,其中七成因征地陷入犯罪泥潭,并以窝案居多。
一段时间以来,多地查处的村官贪腐窝案引起公众关注。村官虽小,贪腐数额不小,且其贪腐行为在农村影响恶劣。对此,每天生活、工作在农村,与大小村社干部打交道的大学生村官们感触良多,他们在忙着提升农村工作本领的同时,开始反思,怎样才能做到在反腐工作中有所作为。
真正困难的群众为啥上不了低保名单?有文化的优秀大学生为啥不能推优入党?
张召(化名)已经在东部某经济发达省份当了5年大学生村官了,不久前,他还被破格提拔为村委会主任。然而,即便如此,他在村里说话,分量还是有限。
前几天,村里要上报低保户名单。根据张召的调研,一户本该“必吃低保”的农民家庭没能拿到低保名额,而另一户家庭经济条件不错的农户却上了低保名单。
前者一家两口人,老太太80多岁,儿子有智力障碍,未婚、没工作,家里至今仍住在土坯平房里;后者也是一家两口,老人一人赋闲在家,儿子外出打工,有一份不低的稳定收入。
不顾村委会主任张召的反对,村党支部书记毅然决定把低保名额给了后者。“后面这家人是书记家亲戚”。张召曾就此事专门找书记理论,得到的答复却是“名单不能改”,理由是“后者家的老人一人在家,没人照顾”。
张召告诉记者,后来,他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将那户被挤出低保名单的人家纳入每年民政慰问的名单中,“逢年过节能拿到点慰问金”。
对此,华北某省村委会主任、大学生村官李威(化名)也有同感,“开着奥迪领低保,不是坊间流传的笑话,是真事儿”。
李威也同“一把手”交锋过一次。那时,村里进行推优入党,李威觉得应该优先推举村里几个有文化的、年轻的大学生,但村党支部书记执意推选了几名“年纪又大、又没文化”的老村民。
李威告诉记者,村民党员较普通村民有更多的参与农村各类事项的决策权,按常理,应由懂财务、懂法律、懂规章的人担任。村党支部书记如此行事,事出有因,“这些人都跟村书记关系比较好,没啥文化,要让他们投个票,请客吃顿饭、发两包烟就行”。
尽管对“一把手”的做法有诸多不满,但李威也无能为力,“村书记不归任何部门管,镇里与村里也就是指导与被指导的关系,跟谁说去?”据了解,李威虽然是村委会主任,但涉及村里的财务、账目等事项他一概不清楚。
大学生村官“一把手”如何为“官”
与大多数大学生村官目前正“寄人篱下”不同,河南省舞阳县莲花镇玉皇庙村党支部书记、大学生村官梁书宇已经是个正儿八经的“一把手”。前两天,刚刚有几个村里的好朋友找他帮忙,为的就是“吃低保”这个事儿。
“宁可得罪朋友,也不干这事儿。”梁书宇回绝了朋友的要求,在他看来,“低保舞弊”对于村官而言,是最得不偿失的事儿,“利益不大,但在村民中间影响极坏”。
“低保舞弊”最容易被村民发现,且在村民中“一传十、十传百”效应极强。梁书宇在做书记助理时,就曾旁敲侧击地提醒过老书记,“我拿些讲贪官的书给他看,跟他讲村官腐败最早就从低保这种小事儿上开始,再介绍几个案例说故事给他听”。
当上“一把手”后,梁书宇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纠风”。他要求村两委每周集体开会两次,一次学习惠农政策、党建思路,一次学法律、讲廉政或者贪腐故事,此外,每月还要召开一次民主生活会。
这一举措曾令村两委个别同志不满,“别的村一年开不了两次会,俺们这里一周两次”。
但几次学习下来,村干部们琢磨出点儿意思来了。有人汇报思想,说最近别人送红包要求办个什么事儿,大伙儿讨论讨论,这事儿能不能办、红包是否上交;有人“炫耀”自己廉洁,别人给自家送了什么礼品,被自己给退了回去;还有人批评村书记梁书宇,指出他这个月的思想汇报没有及时上交,自己发起的工作自己没带头做好。
玉皇庙村有一个由各个村民小组代表组成的26人村民民主监督委员会,村里的重大事项都要由监委会投票表决,特别重大事项由党员代表大会、村民代表大会共同表决。对于这个委员会成员的年龄,梁书宇有明确规定,以年轻人为主,平均年龄约40岁,文化水平至少高中毕业。
梁书宇说,大学生村官与普通农村干部不同,受地方组织部门直管,尤其需要做到自身清廉、公平公正。他坦言,做到这一点,对于已经当上“一把手”的大学生村官可能并不难,但对于普通大学生村官而言,并非易事。
组织部门能否为大学生村官反腐撑腰壮胆
大学生村官张召常常陷入两难的境地——看到老村官的违规行为,究竟应该指出还是不吱声?对村里一些不规范的做法,究竟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向镇上反映?
他多么希望,在这种“两难”的时候,能得到组织部门官员的指导。他告诉记者,在大学生村官入职培训时,组织部相关人士一直都强调要“向老村支书、老村主任虚心学习宝贵经验”,但却未提过“预防贪腐”的事儿。
“大学生村官入职时,除了正面的培训宣传外,能不能给些警示?说些村官贪腐的处理情况,引导我们未来怎么做?”张召建议,组织部门在组织大学生村官参加创业培训班的同时,也能邀请一些检察官、法官、纪委干部来讲讲“反腐”,“创业班培训50个村官,可能只有5个会真正创业;但‘反腐’班培训50个人,每一个人都会得到警醒,回村后还能讲故事、做宣传。”
此外,张召建议,组织部门调研大学生村官工作时,在对一部分村官提出表扬的同时,是否也能对另一部分表现不佳或与老村干部“同流合污”的村官提出批评,并清除出村官队伍,“这是对其他大学生村官最好的教育,不能光说好的、不说坏的”。
李威则建议,组织部门在定期要求大学生村官上交思想汇报的同时,收集大学生村官对完善农村制度建设的意见和建议。李威自己就有一条建议,但不知道向谁、向哪个部门提。
“村里征用土地,村民代表大会后应该向上级乡镇申报,但大多只是走形式,申报手续简单,也从未见过‘反对’的批复,全都是‘同意’。”李威说,很多出现腐败问题的村书记都是经济条件较好村的“明星村书记”,同乡镇、县里的领导关系都很好,“应该有一个健全的审批程序,由多人、多部门负责监督、批复村级项目,这样才能降低凭关系通过的几率”。
在农村一线干了4年,李威有很多有关农村反腐制度的想法,“如果组织部门、纪检部门能来听听我们的想法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