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万元的带鱼

    早年间穷。记得一过节，新闻里总说各方积极组织货源，保障北京市场供应，花生、瓜子、带鱼之类，这让京城百姓深感温暖。但后来有一次翻了，1986年国庆，带鱼的调入价涨到每斤3．80元，比前一年高出1元，要想不涨价，政府要补贴2000万元，在电视报道里，一姐姐嚷嚷道，2000万元够盖一座立交桥了！ 

    这姐姐已经有了市场感觉，有了公民意识，认为事情不能继续这样拧巴了。 

    后来日子好过了，过年过节不大说组织货源了，而是组织群众丰富多彩的文艺活动，让百姓过一个安全祥和的节日。其实，大多数家庭自己就会祥和，小酒一端，用不着领导操心。 

    但文艺活动是要上台阶、调结构的，于是组织出面了。2004年F1上海站设立，把个洋玩意嫁接进来。当时极端狂欢火爆，第一天便迎来27万观众，许多机构把F1门票当礼品送客户，就像后来的送大闸蟹，送奥运门票，送国宴请柬。可惜，狂热只持续了3年便泄了，F1地处上海远郊嘉定，交通吃住配套欠缺，而多数人并不像韩寒一样喜欢赛车，不愿在两个小时里饱吸汽油橡胶气味，忍受高达150分贝的发动机噪音。 

    当时备受外界批评的一个数字是，上海久事公司、上海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和上海嘉安公司共同投资26.45亿元人民币建造上海赛车场，而每年F1上海站的承办费只有2000万美元。建造赛车场，说是公司行为，但大家都知道，这些公司大多是有政府背景的，钱大多是出自官家的。 

    也就是说，政府又在出钱补贴“带鱼”，丰富群众的文化生活。 

    政府在坚持，事情似乎正在好转。赛车场地经营日渐红火，场地租赁、新车发布、产品测试、试驾体验……几乎已能抵消赛场的运营费用了，当然离收回投资尚远。关键是，由于上海地铁11号线连接了嘉定和上海市区，交通便利了，观众热情回升，2012年吸引了18.5万人，2013年更达19万人。另外，由于F1赛场的建立，也带动了嘉定的发展，吸引了游客，增加了旅游收入，提升了嘉定的房价。这些倒是在政府的事先盘算中。 

    政府培育了一个赛车市场，打造了一个城市名片，似乎功德圆满，各方多赢。但如果非要检讨之，就是：如果完全按市场规则操作，由民间资本培育赛车市场，这样成本是否会降低？政府的资金是否可用在更需要的地方——而不是拧巴地补贴“带鱼”？ 

    成都也着急打造名片。今年端午节前，《财富》全球论坛在成都悄然落幕。确实悄然了，除四川省内媒体高度关注外，省外媒体对论坛的报道屈指可数。据说这是因为保安级别高、记者采访难所致。 

    有报道说，《财富》杂志希望低调。很怪嘛，一个杂志办会搞得那么神秘做甚？又何必不远万里跑到中国西部来？前年辛亥革命百年，北京美术馆有爱国主义教育画展，却不许拍照，怕受教育的人太多；而一般的商业画展都不限制拍照，传得越远越好。 

    《财富》论坛遭到广泛质疑。央视主持人芮成钢微博称：“今天的中国已不是10年前的中国，不需要再通过去数有多少家外国公司或商人来咱家吃饭来证明咱家牛掰了。”确实早已不是1999年了，那次《财富》全球论坛第一次来到中国，老板们的专机惊呆了上海小伙伴们。如今14年后，夏季达沃斯、博鳌论坛等早已盖过这个由一家媒体主办的论坛，而发愁的是，老板的专机添堵。 

    但成都人依然认真——大街上随处可见警察和志愿者，城区交通管制，设临时空中控制区，一些单位调休放假，对环境影响较大的行业限产或停产，几乎用办奥运的劲头办论坛——政府并未把商业的《财富》论坛市场化运作，还是补贴“带鱼”的做派。 

    上海F1赛事和成都《财富》论坛，都是政府用行政资源培育洋“带鱼”的故事，但自家已经有了“带鱼”，湖南省凤凰县却想捞到政府的塘里发财。凤凰县政府宣布，从4月10日起，游客进凤凰古城一律购买148元的门票。 

    于是出现了两个结果：早先养“带鱼”的百姓养不成了，沱江上的农家船歇了；想进凤凰城的游客不高兴了，政府自己闷头吃鱼吧，连刺儿都甭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