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自拍

    她们点了一壶花草茶，指明要带小蜡烛底座的茶壶，茶端上去，便拿出手机拍照，拍了半天，才各自倒出一杯，只品了一口，又拿起手机，开始自拍。

    服务员担心光线不够，打开头顶的吊扇灯，穿白衣的女孩立刻说：“太亮了不好看。”

    我饶有兴致地观察这两个姑娘。一个小时过去了，茶还剩半壶，续水用的水壶寂寞地呆在那儿，没被碰过。她们坐在椅子上，旁若无人地更换表情与姿势，拍了删，删了拍。当拍到自己满意的一张，也会递给对方看，如果对方表示这张还不错，询问的那一位便低头摆弄手机，估计是在上传网络，如果对方说不好，她立刻删掉重拍。偶有意见不一致，白衣女孩觉得自己的某一张特别好，穿杏色毛衣的女孩却说眼睛拍得太大了，像鬼，白衣女孩立刻反驳，我眼睛本来就很大。穿杏色毛衣的女孩懒得再说话，摆出没有表情的表情，拍了一张，撅起嘴巴，频道立刻调换至顽皮小女生，又拍了一张。

    终于累了，她们从拎包里拿出即时充，插在手机上。白衣女孩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加进三块冰糖，却没有端起来喝，穿杏色毛衣的女孩也不喝茶，只看着面前的茶杯发呆，她们保持这样的姿势，蜡像似的，有客人进来或者出去，眼皮都不抬一下，似乎除了自拍，周围的一切于她们而言，没有一星半点的吸引力。

    终于，白衣女孩石像复活，从桌上抓起手机，开始摇。我忍不住好奇，打开微博摇一摇，发现了她，她的微博里满满当当的自拍照，循着她所关注的人，我又找到了穿杏色毛衣的女孩，她的微博与白衣女孩一样。

    我翻动屏幕，那雨滴般泻下的图片，比她们本人漂亮多了，留言的不无倾慕者，她们却从不回复，无论在现实生活中，她们是怎样的，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她们是公主。

    离开的时候，我照例说，欢迎下次再来。白衣女孩用手指拂了一下挡住脸的头发，眼神迷茫地问，都拍过了，还来干吗……同伴拉了她一下，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

    第二天，一位开摄影工作室的朋友跑来诉苦，说有个女顾客拍着桌子对她说，你这拍的什么呀，还不如我手机自拍的漂亮。我问她怎么办，她说退钱呗，那顾客都不知道手机自拍有超强的美化功能，还得意洋洋地对我说素颜、无PS，智能手机真是影响智商。

    我忍不住想起那两个爱自拍的姑娘，是否也入戏太深，无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