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和文姐第一次见面,约在紫竹院。
虽说是初见,我们已是十年的网友,文姐笑眯眯告诉我这一天的安排:紫竹院野餐,北海喝下午茶,景山公园看落日。
说实话,文姐说的这几个地方,我都熟,但跟她走一趟,又别有感受。
比如,在紫竹院,文姐向我介绍她每天晨跑的路线:哪块空地聚集着京剧票友,谁给她拉过胡琴;在长椅上小坐,眼前波光粼粼,文姐说起父亲猝然去世的旧事,“那段时间,我常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思考、哭……”
文姐曾是一家知名网站的金领,如今专职写作。
我们漫步北海,她向我描述现在的生活,“写稿、逛公园、晒太阳、跳广场舞”,我们路过一处露天卡拉ok,正唱着《甜蜜蜜》的大爷向文姐打招呼,她应着,稍后自嘲,“一个人时间花在哪里是看得见的”。
落日余辉中,我们慢慢踱下景山,文姐说,今天由她定制的一日游是她心中最好的北京;我想说:我也看到她展现出的最好、最私密的自己,她的过去和现在,日常及志趣。
不久,我回老家,朋友韩给我类似的款待。她提议,带我逛逛新合肥。
说实话,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合肥人,听来自阜阳的她这么说,有些失笑。然而,初秋的午后,在韩的带领下,我看到的是属于她的路,她的城。
从我家出发,沿途,韩一一对我介绍。
“看,那是刚来合肥时,我实习的大楼!”
“结婚时,买的第一处房就在那家商城背后!”
韩还不时穿插对现实的种种见解,“二线城市更好‘混’”“买房、上学都比北上广好解决”“有过机会,但我不想离开这里……”
韩特地绕远,为的是带我去看几条她最喜欢的路。
一条路,我们一直在婆娑绿树中穿梭,她欣然,“我去过很多地方,没有绿化比合肥好的。”
一条路,在她的指点下,我注意到车窗外的大朵白云,“每天下班,在这个路口,一拐弯,前面一片空旷,能看到满天彩霞,这时,我就会觉得生活特别美好。”
韩最后把车停在一家宾馆内,神神秘秘,略带紧张地拉着我,“走,里面有个湖……但要小心门卫把我们赶出去。”风吹湖水皱,韩提起某年某月就在这里,就像现在这么浓郁的桂花香中,她和谁谁谈过恋爱;末了,韩说了一句令我耳熟的话,“我今天带你来的,是我心中最好的合肥。”
我在北京南城的湖广会馆等一个故人时,想到文姐和韩。
在此之前,故人发了一条短信问我,“为什么你家在北城,约我在南城?”
我这才发现,上次约某某,上上次约某某某也都在南城。事实上,凡是我觉得该好好招待的朋友,我都约在此地,饭馆一样,吃完饭的节目一样:看纪晓岚故居,逛琉璃厂,说菜市口的凶宅掌故,不知不觉,我也定制了一条私人路线。
“因为我在琉璃厂附近工作、生活过五年,熟。”等故人坐到我对面,我终于想出答案。
在稍后的沿途解说中,我眉飞色舞向他介绍,哪家的酱牛肉好吃,哪家的羊汤冬天是一株救命稻草,第一次见到“大千画廊”以为是“大4画廊”,听说三毛来过这条街,便每块砖都仔细踩过,意图脚印有重合的可能。
“这里一草一木都有你的痕迹啊。”故人点评,“看得出你很怀念那段时光。”
我沉默了。对着我的路,想起文姐和韩的,隔了许久,更多理解,更多感激——
那是待客的最高礼遇吧?拿你心中最美好、最重要、最熟悉的路,用你最私密的记忆和心情招待来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