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为家的大象

    大象是我到乌鲁木齐第一天，四处抓旅行信息从网上搜出来的网友。他当时正在喀纳斯景区打工。我很冒昧地直接了当拨通他电话询问情况。大象告诉我喀纳斯景区物价昂贵，多带干粮。在布尔津釆购物资前，我三番五次打电话问大象，他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在景区又买不到的，我帮忙买了带过去。大象推辞再三要了一套景区名信片，他答应寄名信片给网友，这东西外面卖30元，景区要60元。

    我从喀纳斯门口第一个景区徒步到核心景区，三天后又从白哈巴徒步回喀纳斯，后因下雪，没有完成黑湖禾木徒步，而是直接到了禾木，住到大象打工的客栈。我人生第一次会见网友就在风景如画的禾木了。大象二十七、八，挺瘦，一点不像“大”象。

    客栈住客很多，等吃饭，要开水，要被褥……厨房前台一切就老板和大象俩人忙活。我不忍心看大象转得像陀螺，挽上袖子帮忙，摘菜、扫院子、收拾桌子、晒被子、清理酒瓶子、打扫客房。

    老板外出，我们才有工夫站一会儿，聊聊天。大象炒了盘素菜，又翻出一点剩咸肉，热了几张饼，掏出钥匙，倒一小碗新鲜的纯羊奶让我喝。我推辞，担心老板为此说大象。大象乐一乐，好心地说，这奶不膻，而且格外香甜。又说，老板嘴巴油滑，但心不坏。大象在客栈一人盯好几个人用，给老板当多半个家，老板待大象还算好。

    晚上，空气凉下来，我们顶着月亮坐在院子里。大象在各地漂泊几年了，从河南老家开始，四川、云南、西藏一路搭车，又从新藏线搭车到喀什，再从喀什搭车到布尔津、禾木。

    禾木很美，也是很可怜的小村，根本没有自来水，停电是家常便饭，有几条路还算宽，却一点热闹也没有，到晚上黑漆一片。大象在这里呆了整个旅游旺季。我用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说，让我住几天行，要是呆几个月，我会发疯，尤其是不能洗澡。

    大象笑了，他说他习惯这样了，洗澡能活，不经常洗澡也能活得很有趣。其实人怎么都会活下去，只怕没有落脚的地方。他是有感而发，小时死了娘，父亲再婚，姐姐嫁人，后妈容不下，十四岁就出来打零工养活自己。他没什么文化，但朴实的话却有实在的道理。

    大象旅行遇到舍不得离开的地方，就在景点附近缺人手的店找份工作暂且憩脚。赚几个月钱，带着汗水钱再次大步走向远方。破旧的登山包，劣质睡袋，一张防潮垫，几条牛仔裤，几件衬衫，一件厚羽绒服，一部手机，这些就是大象的全部。

    我静静坐着听，眼眶没有声息地湿润起来。大象仰头看看天空，光线很不好，我似乎听到他在淡淡的笑，说：这种生活没有什么不好，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别人感叹羡慕的桃花源，也许只是他唯一的出路。

    离开禾木也是匆匆忙忙，禾木的清晨冷得让人发抖。我不知道如何安慰或指条明路给大象。坐上卡车副驾驶座，我伸出头向大象挥手，喊道：到青岛，来姐姐这里当沙发客，记住啊!

    最后知道大象的消息，他揣上工钱，搭车到了莫高窟、月牙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