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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来了，全国候鸟四散家去了，忽就冷清了，巴马有点怅然。
广西巴马瑶族自治县号称长寿之乡，全县27万人中，百岁以上的长者有82人。名声在外了，全国游客和病人蜂拥巴马。巴马县旅游局的数据说，2013年1到11月，巴马全县接待游客258.96万人次，而2006年还只有11万。
人们奔巴马多是寻找长寿秘方的，一住就是数月半年的，候鸟状，800块钱就能租一个小屋。说，糖尿病在这待两年就好了，不打针不吃药；说，高血糖高血压，那就来吧，绝对好；说，巴马小分子的水对身体对消化对气管各方面都好，要到百魔洞里吸收地磁，到天坑呼吸负氧离子——一定有人寻思，什么百魔洞，直接盘丝洞吧，不想偶遇领导，只求偶遇美女蜘蛛精……
只是，人们不叫它盘丝洞，连长寿村也不叫了，改叫癌症村、移民村了。
商贩打起了治病养生旗号，酒水、食品、泡脚瑶药，都打上了长寿标记。长寿乡变味了，有假货了，村民们的欲望也复杂了。
巴马是国家级贫困县，候鸟们给当地带来了银子。坡月村支书黄大尚说，以前我们这里人均每年也就挣个2000多元，现在有5000到6000块钱。只是，现在农民没有土地了，一点地都没有了，必须靠着外地人，哪一户没住外地人，哪一户的日子就差多了。
地哪去了？高楼万丈平地起。村民说，以前盘阳河的水能直接喝，现在不敢了，看着干净，仔细看上面有层油。房子多了，人也多了，什么都往河里排，这是钱带来的副产品。
巴马的出名，并不只是口口相传自然而然，政府也是做了工作的。自2003年11月国际自然医学会授予巴马“世界长寿之乡”证书，2006年巴马就开始往旅游养生上靠。今年，广西提出构建以桂林、北部湾、巴马为核心的国际旅游金三角。接下来，交通，基础设施，还有环保，政府投入在加大。
好山水好空气，这是巴马之宝。如果弄得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房子，污水四溢，雾霾横空，就没意思了。广西壮族自治区主席陈武提出，巴马的开发要反过来换一个思路，先想好什么东西不能做，比如盘阳河流域，造成河流污染的不能做，盘阳河流域原则上不要做商品房。
陈主席的话是否能阻止巴马的污染，且另说，但一定有人愤愤，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比如铁岭市长。
在铁岭市，党委政府几大班子都已搬到新区，马路宽阔，水映蓝天，几十上百栋大楼让人眼晕。但央视说，到了晚上，铁岭新城漆黑一片，“死城”一个。市长撇嘴：巴马甭嚷嚷人多，匀些候鸟来铁岭吧。
其实，不只是铁岭，在辽宁，沈阳、大连、鞍山、营口、锦州、丹东等都建起了一座座新城。再往全国看，大多如此。市长们设想：把旧城让出来，地皮置换，拿到资金建新城，领导机关先迁过去，带动住宅、商店、学校、医院等产业兴起，转眼造了一座新城。待新城地价上涨，又是一番财政收入，GDP翻番……
只是，许多候鸟不往新城飞，就认北上广，或巴马，不管领导撇不撇嘴。
在一个西部城市，我见识到了新城：老城新城相隔90公里，党政机关要搬过去了，但家属过不去，孩子要上学，老人要看病，不是公务员的丈夫或妻子还要讨生活，困难多多。眼看新城变鬼城，书记下了死命令：一律过去！于是，周一早上班车接公务员去新城，周五送回，记考勤。如果有事需到老城办，请示备案，早上出发在老城办完事，下班前回新城销假。有公务员对我说，没想到，五十了，还得牛郎织女两地分居。
让心在灿烂中死去，让爱在灰烬中重生。
一个因人多而苦恼，一个恨死城却撇嘴，但两者大不同。巴马因需求而灿烂，快速生长屁滚尿流；铁岭是政府主导行政推动，超前发展撇嘴死城。巴马如果衰了，主要是村民损失，房子盖了，水浑了，习惯了日进百元，候鸟们却飞了；铁岭新城要是完了，百栋高楼疑似烂尾了，进不得退不得，纳税人玩水漂了。
但这两者却有一个共同点：可着劲儿折腾地球。
报人 王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