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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1月31日 星期五
中青在线

多了一个“陌生人”

【地点 甘肃省金昌市公园路】

艾小羊 《 中国青年报 》( 2014年01月31日   04 版)

    2010年的年夜饭多了一位“陌生人”。

    母亲已经去世3年,在这3年中,我们天各一方,即使春节也没有机会聚在一起。没有母亲的家似乎已经散了,父亲候鸟般有时在北方,他工作了30多年的地方过年,有时在南方,他出生成长的地方过年。他的年夜饭显得相当随意,虽然也少不了大鱼大肉,却总有些顺便在哪位子女家过了一次年的感觉。

    父母在北方小城的房子,收藏了我从童年到中年多次年夜饭记忆的那张大圆桌,在家家户户的厨房飘出香气的除夕,格外显得庞大与空旷。曾经,它的周围挤满了笑容,桌上的鱼丸、肉糕、水晶肘子像从童话城堡里端出来的,父母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张罗它们。

    2010年元旦过后,我与哥哥陆续收到父亲的邀请,让我们无论如何,要回父母的家里吃顿年夜饭。

    我们很快便知道了这顿饭的用意。一个人过的三年,父亲的腰杆不那么挺拔了,走路也开始拖沓,他从一个干净清爽被照料得很好的老年人,变成了一个邋遢的老头儿,强硬地反抗着我们对他个人生活越来越多的干涉。

    我在除夕下午三点从武汉回到北方小城,才得知大哥一家人拒绝与父亲吃这顿年饭。一桌菜是由二哥张罗的,菜的品种,与以往无数次在父母家吃到的年夜饭相仿。主菜是小鸡炖蘑菇,各种鱼丸、肉丸在一个星期之前已经做好,腌制过的带鱼炸得金黄金黄,年糕似的整齐码在长方形的盘中,唯一全素的菜是一道口蘑菜心。还记得第一次在年夜饭上吃到父亲做的口蘑菜心,那时在北方小城,冬天能够见到的青菜,只有大白菜,于是我觉得从蘑菇罐头里取出的小圆蘑菇,形态妖娆,几乎可与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媲美。

    “陌生人”我们称她为阿姨。她穿一件深蓝色的开襟手织毛衣,头发与父亲一样,花白了,没有染色,一直在笑,话不多或者不知道跟我们说点什么,只是不停地夸赞二哥的手艺好,还往我的碗里夹了块带鱼,“你爸说你爱吃油炸带鱼。”她说。

    大家的客客气气,使这顿年夜饭染了几分公务应酬的色彩。在春晚开始之前它就匆匆结束了,每一盘菜都没有吃完。收拾碗筷时,我准备把那盘口蘑菜心倒进垃圾筒,阿姨惊叫道:“别倒,留着明早下面条。”然而,她立刻觉得自己多了嘴,连忙去水池边打开水龙头,似乎那哗哗的水流会冲散浓密的尴尬。

    父亲一向大大咧咧,不知怎么就听到了,连忙走进厨房,亮起大嗓门对阿姨说,白菜剩了有毒,不能吃。剩白菜不能吃这件事,母亲在世的时候,我至少跟两位老人说过100次,每一次都不欢而散,他们坚持认为所有的剩菜都应该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连菜汤都不放过。每次我与母亲争论此事,父亲都坚决地站在母亲那一边,历数他所知道的所有吃剩白菜活到99岁的案例。

    如今毫无征兆地,父亲终于跟我站在了一个阵营,这并不表示他不心疼剩菜,而是急切地展现一种态度——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原本无需强调的事情,一旦强调就变了味儿。

    我将剩下的那点儿口蘑菜心倒进一只小碗,用保鲜膜覆盖起来,放入冰箱。

    第二天早上,接到大哥拜年的电话,问年夜饭吃得怎么样,我说,不错,大家都很客气。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我什么时候回武汉。

    此后几年的除夕,父亲都是去阿姨家,与阿姨的子女一起度过。初一早晨在电话里问他年夜饭吃得怎么样,他总是回答“好得很”,似乎他与我们之间,关于年夜饭的记忆,只剩这三个字。

年夜饭摆上桌
必须隆重 必须高级
我们更在乎吃得热闹
新媳妇一个人在厨房
配角的姿态
其实是不愿看老妈操劳
多了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