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刚过,去闽西出差,朋友说,顺道带你去看看连城县的培田古民居吧。古民居,全国各地去得比较多,大多不是商业味儿浓、被外地生意人占领的空壳古镇,就是簇新的做旧民居。偶尔也有像阆中这样活生生的古村镇,给人带来些安慰和欣喜。
所以,对培田这样没有太大知名度的地方,并没有太多期待。去就去吧,不能辜负朋友的盛情。
培田毕竟出乎了我的意料。这是一座活着的村落!规划完整的古民居建筑肌理保存完好,村民安乐祥和,一派如今很难一见的乡土社会模样。
我们到的当天,是正月十三,路遇一户人家抬着木制礼箱,吹吹打打走过。当地人说,他们是到长辈的老宅上香祭祖。我们跟随而去,见他们进了一家挂着“进士”匾的府第,放下礼箱,取出贡品,年轻人逐一上香,有板有眼。礼毕,出门点燃鞭炮,离去。并不理会我们这些旁观者。看得我竟有几许艳羡。如我一样生于城市长于城市的人,竟不知乡亲、乡情、乡愁为何物,憾!
当地人介绍说,这个村子有800多年历史,全村300多户家,1000多人,多是吴姓。吴氏祖先给这个面积仅13.4平方公里的小村落留下丰厚的遗产:30幢大宅、21座祠堂、6处书院、千米古街、两座跨街牌坊、4处庵庙道观……
培田村的民居有“官家”与“百姓”之分。官家的房屋分别为“大夫第”、“进士第”门楼,多是庄园休闲隐居式的建筑,有“九厅十八井”之称。九厅,指门楼厅、下厅、中厅、上厅、楼下厅、楼上厅、楼背厅、左花厅、右花厅;十八井,五进厅共五井,横屋每边五井共十井,楼背厅还有三井,共计“十八井”。
懂得些培田的人说,培田民居有皇宫式的气势、徽派建筑的型制、江苏园林的结构风格,以中轴线为中心向两边扇型打开。虽不懂建筑,但也觉与徽派建筑有几分相似,不过却似乎比徽派建筑的院子繁复,庭院深深却又齐齐整整,周围都有可以自由开关的门。门打开,有大家庭的和谐;门关上,有小家庭的私秘。
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容膝居。容膝居建于清光绪年间,是全国最早的女子学校。“容膝居”匾额下,是一副对联:“庭来竹友心胸阔、门对松冈眼界宽”。门内,在一面浸润着时光痕迹的墙上,“可谈风月”4个古风十足的大字让人震撼。要知道,在当时封建社会的背景下,有这样的女子学校,并“可谈风月”,需要什么样的见识!
细问才知,培田过去是清流、宁化等县通往长汀的通衢。清鼎盛时期,文人、官宦、商贾云集于此,政治、经济、文化都较发达。为了让嫁出去的女儿和娶进来的媳妇知书达礼,培田的祖先特办了“容膝居”,不仅向女子传授最基本的女红、家规村约,还教生理常识,可以从容地谈论婚嫁,谈生儿育女,教女人如何得体妩媚。
在门堂两侧墙壁上,写着本村长辈自定的家训十六则,内容包括敬祖宗、敬父母、兄弟相处、长幼相亲、夫妻相睦等家规。还有森严家法十条、族规十条。一则家训“勉读书”是这样说的:“士为民首读书最高,希贤希圣作国俊髦;扬名显宗宠受恩褒,各宜努力毋惮勤劳”。
容膝居培养出的女子,德端貌美,相夫教子,对传承、维系一个大家族的乡土文化,居功至伟。
不过,如今的培田村,无法留住年轻人进城的脚步,据说,多半年轻人已出外打工。不知留下来的人,对于祖先留存的建筑和耕读文化还有多少敬意?
同行的一个当地人说,他们正在考虑是否有必要在外围建个新村,把村民迁出去,以便更好地保护古村,发展旅游。我忙说,千万别!最好的保护就是让村民自觉传承并利用,让古村真正地活着。
姜蕾文并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