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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3月18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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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痛苦
每个人都有第198页

谭洪岗 《 中国青年报 》( 2014年03月18日   11 版)

    为什么会有人只读每本书的第198页?电影《那个男人的书198页》(韩国,2008)里,男主角便是因此而引起女主角的好奇的。

    原来,小伙子接受不了热恋中的前女友突然消失,198页是女方留下的唯一线索。于是他在前女友常来的公共图书馆,找遍了靠窗口的文化、哲学类书籍,以为弄清第198页的含义,就能挽回旧日感情。做图书管理员的女主角也正失恋,同病相怜,于是帮他一起翻书查找、推测可能的原因……

    随着两人渐渐走近,女孩弄清了真相:男主角是和前女友一起遭遇车祸,前女友身亡,而他受伤。身体的外伤容易恢复,内心之痛却令他短暂失忆,总以为还有一线希望能把前女友找回来。当无法再逃避现实,男主角一度想离开伤心地远走他乡,女主角留住了他,让他明白:过去的爱永远不会消失。

    是结局很温暖的故事。生离死别的悲伤痛苦,没有人可以躲得过。经历过很深的痛苦,仍然能好好活下去,并且活得幸福喜悦,这原本是每个人的必修课。可惜的是,即便有良好的家教,上过名牌大学,你在家庭或学校里都不太能学到:怎样面对和转化忧伤、悲恸、恐惧、失落、分离等种种心灵之痛。大家只是本能地躲闪或抗拒痛苦失意,很少能第一时间直接面对。

    影片里男主角在意外发生后,内心极其抗拒女友已死的事实,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样,紧紧抓着“198页”这个找回前女友的钥匙。然而,没有人可以对抗已经发生的不可改变的事实。即便从言行到心念都坚决否认,你内心深处仍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同事好言相劝: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还在,但痛苦会消失。男主角听罢,泪流满面。

    其实痛苦不是单靠时间流逝而消失的,是随着人的成长、看明白或看淡一些东西之后,昔日的心痛便会转化。当然,最根本的转化,是重新连结到爱,于是痛苦不复存在。男主角是幸运的,他和女主角不打不相识,交流渐渐密切。痛苦能有人分担,已经足可减轻一半了。并且他遇到的,是能真心为他着想的知己,在他躲不过现实就想躲到国外的时候,女孩婉转劝他:不逃避,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即使爱过的人不在了,爱并不会消失。

    女孩朴素的话语中,已经道出了一些人生真相。很多人误以为逃跑或者抗拒的态度会有所帮助,把负面情绪压下去、切断它,以为这样就能远离痛苦。殊不知,这些方式全都只会让你更加紧紧抓住痛苦,而不能够放开、放手、放下。

    喜怒忧思悲恐惊,任何一种负面情绪,任何一份痛苦伤心,都需要寻找出口。你若以为自己承担不起那份痛,只知道逃避,那就把内心的渴望一并压制下去了。逃避本身已经蕴含着极大的自我否定:你认定你心中是没有光明,也没有力量的。习惯了逃避痛苦而不是去面对和转化,你会无意间把负面情绪冰封在那里,越来越不敢再去触碰,内心冷而硬的部分会逐渐增多,从而把自己隔绝在幸福喜悦之外。

    有人说,“每个人都是锻造自己不幸的铁匠”,其实,没有谁存心故意要去锻造或加重自己的不幸,无意间这样做,只是出于某方面的无知。就像大家常常以为是发生了或并没有发生的某件事而带来痛苦,却常常忽略,真正让痛苦持续翻腾的,是你关于那件事的想法或观念,是你怎样解释和看待那件事情。无论生离死别还是其他的人生起伏,引发的众多想法中,其核心必定是关于你自己的。失恋时,若你以为这表示“我很差,我不值得被爱”或“没有人会再爱我”,“失去的美好时光永远不会再来”,“没有他/她,我没法好好活下去”,那的确会万般痛苦。所爱的人遭遇意外,若你以为这表示“上天不允许你获得幸福”,“从此你永远痛失所爱,你不可能再去爱了”,那也难免会心灰意冷。

    好在,人心永远渴望爱和阳光。在自己强化和渲染的暗无天日中待久了,那渴望只会更加强烈。当男主角渐渐明白否认现实无济于事,便不再骗自己假装前女友还活着。当女主角说出过去的爱永远不会消失,他在那么久的悲伤与挣扎后,终于可以了解并接受这一人生真相,也感受并接受了身边这份温暖而活生生的爱。

    曾见有朋友用过一个富有深意的签名档,“我们老得太快,明白得太迟。”影片男女主角的幸运在于,他们经历过很深的痛苦,而明白得都不太晚,身边涌动着的那个机会,让他们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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