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门道儿

    北京胡同长大的80后回忆童年，冬天穿大棉裤上公厕，必定终身难忘。说服自己和家里暖和的火炉子告别，顶着西北风冲向四面透风、灯光昏黄的公厕，这得多么大勇气！冲进厕所，环视四周，没有任何遮挡，看谁都倍儿清楚。褪下厚重的棉裤，和蹲在对面的三叔、四大爷打个招呼，面面相觑，忍着寒风，闻着复杂多样的味道，一起努力。

    其实，老年间北京城奔公厕的都是住大杂院的“苦哈哈”。稍微够点儿意思的院落都有独立厕所，更甭提独门独院了。只是北京城人越来越多，房子越来越挤，独院改了杂院，当年的厕所不知被哪家改成了小厨房。人多了，院子格局破坏了，盖房人的心思也没人知道了。在这儿，我就跟您念叨念叨北京四合院的门道儿。

    咱们就从厕所说起。老北京四合院的厕所讲究的是中国人的科学——风水。您不信？听我慢慢道来。

    这还得先从北京的地理气候说起。北京位于华北平原东北边缘，地势西北高东南低，西面是西山山脉，北面是燕山山脉，东南是面向“北京湾”的广阔平原，所谓“右拥太行、左挹沧海”；气候属于典型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这和厕所有什么关系？大有关系。

    按传统风水理论建造的四合院，有吉凶方位之分。其中，西南角为白虎星位，属大凶。厕所就要盖在西南角，用不洁之物把白虎星镇住。凶星镇住万事大吉。这种看似迷信的安排，自有其科学道理。前面说了北京属大陆性季风气候，风一般从西北方吹来，向东南方而去。厕所在南边，刮风的时候，五谷轮回之气不会随风熏到院子里的老少爷们儿。反之，如果厕所盖在北边，吃饭的时候一股大风刮来……

    同时，一座院子房子并不在一个水平面上，要有一定的坡度，便于排水保护建筑。设计排水用古建业行话说叫作“水法”。从风水上说，东方是青龙位，龙和水是一套，水从东方出去最好，所以四合院是西北高东南低。这也符合北京的地势。厕所在西边有利于水流顺畅，防止积水产生恶味。综上两点，厕所在西南十分合适。您说了，盖东边怎么不行，也是下风口。还真不行，因为厨房在东边哪。

    古人建造厨房称为安灶，是院落建造的重点。中国人讲究民以食为天，能吃上安生饭才算有个家的样子。因此，厨房势必要放在院里大吉的位置。院里最吉利是北方和东方，为什么放在了东边？东方属木，按五行说木生火，做饭用火正合适。您又说了，南方属火不更旺吗？那可不成，这火上加火，再给房子点着了，凡事要讲度，咱中国人讲话就叫中庸。这是从风水说，从自然条件看，说穿了一句话，风从西北来，厨房在东面容易跑烟，人不容易呛到，生火也不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北京四合院设计的讲究，从这一进一出可见一斑。其实院落建筑的全过程，都有风水面貌下的科学。大到房屋高度与院落长短比例，小到门、窗、炕床的尺寸，都有风水吉凶管着，都能用“八卦七政大游年”歌诀到“鲁班尺”来量化，也都蕴含着科学道理。比如按风水说，正房高3米进深3.3米，院子长不能小于10米，这个比例大吉。从效果看，这样设计冬天正午，阳光能透过窗户直接照到房间的后墙根儿；夏天阳光只能照到门口，确保了采光还保证晒不着。看吧，咱们祖先就这么聪明，比现代建筑学一点不差。

    虽然祖先的科技成果，被能塞进更多人的高楼大厦取代。虽然我们不能再唱“我的家就在钟鼓楼的这边，我的家就在这个大院的里边”。我在这儿说这些，也有那么点儿白头宫女说玄宗的意思。还是希望游客到北京参观四合院的时候，也能看出点儿门道儿来，也能佩服先人的巧思。说句时髦的话，这算增强民族自豪感。您说是不。

    附：按照中国传统，五方对应金木水火土，分别是东方对应木、南方对应火、西方对应金、北方对应水、中央对应土。同时，东南西北还分别对应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以上五行对应观念，构成风水学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