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写北京的书可不少,写民俗的、写建筑的、写饮食的、写语言的,在书店里够码一架子。其实古人也爱写北京,元明清以来,也有百种以上。这些古书里,我给您推荐一本明朝人刘侗、于奕正写的《帝京景物略》。
刘侗,湖北麻城人,少负文名,是晚明竟陵派文学一员健将。他的文章喜欢用生僻字、短句子,初读生涩,细读则滋味深远。刘侗在北京游历多年,崇祯七年中进士,其间结识了北京人于弈正,于是两人合作撰写了这部《帝京景物略》。刘侗负责写,于奕正协助查找资料提供素材。
《帝京景物略》记述北京内外城、郊区到河北遵化县129处名胜,如城里的太庙、什刹海、法源寺,城外的香山、卢沟桥、潭柘寺,以及一些现在已经消失的园林。作者写作这本书秉承实地考察的精神,“景一未祥,裹粮宿舂……历冬徂春,铢铢緉緉而帙成”,每处名胜必须亲身游历,所以写来亲切感人。
我这一千多字的小文,要把这本书里129处名胜都说到,那不可能。我就从书里挑一点说,春天到了,咱们看看明朝人的春游计划。
明朝北京人春游首选去哪儿?是城里的某寺某园,还是城外的某山某水,都不是。您想不到也不奇怪,因为这个景致已经没了,这就是满井。这个地方应该在今天安定门外东三五里远处,具体在哪儿已不可考究。《帝京景物略》记载,“出安定门外,循古壕而东五里”有口四白石栏杆围着的古井,井水一年四季老冒着,特别之处是水高于井面,所以叫满井。按我想应该是个泉眼,人们在泉眼上修了一口井。井旁边“藤老先,草深烟,中藏小亭,昼不见日。春初柳黄时,麦田以井故,鬣毵毵且秀。”藤萝、亭子、柳树、麦苗,也没什么出奇的,这是现代人的看法。明朝的北京人可没有这么多阅历。
大概因为北京城历来缺水,看见个泉眼就是稀罕物了。《帝京景物略》说“游人泉而茗者,罍而歌者,村妆而蹇者,道相属,其初春首游也。”而且不光刘侗,当时的大文豪袁宏道有《满井游记》,王季重的《文饭小品》、蒋一葵的《长安客话》也都有满井游春的记载。可见满井作为春游首选线路是公认的。
如果说上面这个计划只适合明朝人,咱们再来个明朝人现代人都喜欢的——京西戒台寺。
戒台寺建于唐朝,初名慧聚寺,辽代法均大师在此建造了全国最大的戒坛,四方僧众多来受戒,因此又名戒台寺。《帝京景物略》写戒台寺这篇题目叫《戒坛》。
农历四月初八戒台寺开坛是北京一景,暮春时节,北京各路人等纷纷到戒台寺游春。“四月八日,芦棚满山,集僧无赖者,妓无赖者,给钱拥醉入,士庶群姗之。”您看这份乱劲儿。
这么多人到戒台寺看什么。明朝人看戒坛看古迹,再就是看松。戒台寺的松树是一绝。刘侗说“殿墀二松,数百年矣”。其实不止两棵松,寺里有活动松、自在松、九龙松、抱塔松、卧龙松,合称戒台五松。松树随时都可看,也不非得春天来。因为您比明朝人有福分,所以必得春天来。时代发展到清朝,戒台寺又多了两样出名的东西,乾隆的丁香和恭亲王的牡丹。乾隆皇帝当年到戒台寺游春,见苍松翠柏缺少花卉,就从畅春园移了20棵御种丁香过来。畅春园被八国联军烧了,戒台寺的丁香就成了独一份儿。现在这些丁香高有五六米,树冠隐蔽几十平方米,花开时节香闻寺外。恭亲王奕自光绪十年留住戒台寺十余年。他在寺中广种牡丹,牡丹花色繁多,其大如盘,特别是黑牡丹更是花中绝品。丁香和牡丹的花期都在四月底到五月初,您春天不来看,只能明年请早了。
跟着刘侗、于奕正看了满井的泉水,戒台寺的春光。您还可以跟着他们的脚步感受北京的夏秋冬。但我就不在这儿唠叨了,您到书店买本《帝京景物略》,自己慢慢看吧。
辛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