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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写下人生的第一份简历，张晓晗才意识到，读了十几年的书，临到大学毕业，自己可以呈现到简历上的成绩却仍是空空如也——才艺栏：空。获奖经历栏：空。学生干部栏：空。
她自嘲自己是个从社会评价来看并不入流的学生。但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后一年，这位90后女孩便已经跻身深受同龄人喜爱的新锐作家队伍，出版《不留》、《女王乔安》等长篇小说，近来更是被作家韩寒等人力荐。而在网络上，她拥有着超高人气，作品集一经发表就获得中国网络文学年度好作品奖，被粉丝称作银河系少先队大队长。
正如她的学生经历一样，她的写作风格和题材也处处彰显着90后女孩特有的成长哲学，“20岁的时候就要标榜自己和别人不一样”。面对如今拥有的作家光环，她说自己只是一个努力的凡人，但有一点或许不同，那就是面对成长这部惊悚片时，尽管知道生命中有些不完美，依然足够坦诚，跟着自己叛逆的心走，也去接受残酷世界的规则。
从喜欢读带画的七龙珠到爱上写作
小时候的张晓晗和别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不同，爱好很多，比如和稀泥，去聊天室聊天，开卡丁车，和脾气相投的小男孩一起做作业，等等。读书也是如此，一般只看带画的，全是字的也看不懂。
只是，一个偶然的经历让她走上了一条爱读杂书的“野路子”。
那时，张晓晗住在爷爷奶奶家，家里的叔叔是个还处在青春期末梢的大男孩，经常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看杂书，不吃不喝，音响声炸得满屋子都是。于是，小姑娘从爷爷奶奶那儿领到一个去慰问叔叔的任务，但是，面对一个脾气甚大的长者，她哪敢询问要不要吃饭，只得乖乖坐在旁边，跟着叔叔读起书来。
这个被反锁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书，其中有带画的《七龙珠》，这是小时候张晓晗的最爱，还有其他漫画期刊、气功杂志，以及武打小说，她都拿起来抱着读。翻到什么读什么，却从不去专门找文字或培养写作类的书，至今，她都是这样一个习惯。
有的人喜欢通过阅读来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但对张晓晗来说，阅读更多地是让她了解世界，尤其是那些日常生活中接触不到的领域。所以，她常常抱起一些千奇百怪的书看得如痴如醉，比如内衣是怎么演变来的，究竟什么是宇宙大爆炸，以及飞机如何造，品牌怎么打出去，等等。
到后来，她搬去和父母住，已经养成了阅读的习惯。每个下午，她都会骑着童车去附近的儿童书店看书，一坐就是一下午。
不过，上学后的张晓晗并不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也并没有因为多看了几本书而造出优美的句子来。
直到有一次，老师让大家写一只小动物，张晓晗便趁机向母亲索要了一只猫，说这是老师规定的。但只过了10天，猫就死了。她骗奶奶说猫只是跑了，还问奶奶，它会比在家过得快乐吗。奶奶说，“会，就像你和小伙伴在一起玩很开心，和大人一起就很没意思。”
张晓晗听后哭了，她爬下床走到书桌边，在田字格里写下：我曾经有一只漂亮的小猫，之后它跑去山里找小伙伴了，我希望它比在我身边的时候快乐。最后，这成了她第一篇被拿到全班朗读的作文。她也从此找到了写作的秘密。
这个秘密，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只是比较懂，如何表达心里的事，痛苦也好，快乐也好，我很敏锐地去记忆那些感受，再想办法把它们表达出来。他们呢，就比较机械木讷，只懂得多看几本作文书，努力去考一百分。”
接下来的写作之路可以说很顺利，张晓晗几乎得到了每一位语文老师的偏爱。后来，她在回忆中学写作经历时写过这样一段话：“高中的语文老师，三年来一直很尊重我的看法和写作的意愿。虽然我可能不会写出高分作文，但我对写作的兴趣在高中到达巅峰，才能扛下之后艺术考试一日万字的车轮战。她教会我为理解写，为态度写，为爱写，为记忆写，为成长写。真实的东西往往最有力量。”
如何在地理差到连经纬线都分不清楚时还能坚持下去
就像张晓晗和她的同龄人所坚信的那样，上帝是公平的，当她把天赋和时间都花在写作上，其他的科目，不管是实力还是成绩都是惨不忍睹。
初中时，她的物理、化学、地理经常挂红灯，化学和地理尤其严重，前者常常是20～30分的成绩，后者则差到连经纬线都分不清楚，直到现在，她还为自己分不清东西南北而后悔当初没有把地理学好。
抄作业，也是当年她能够蒙混过关的一大法宝。那时，张晓晗常常能收到学习委员暗送的殷勤，而这个学生时代的殷勤就是现成的作业，时间久了竟成了一种习惯，以至于学习委员每次收到作业都会挑出最优秀学生的作业放在她的桌子上，以便迟到的她坐下来就能奋笔疾书。
直到一次圣诞节，这位学习委员要送给她一件礼物，本来满心欢喜，但拆到最后，才发现是一本地理课练习册，张晓晗的期待落空了，尤其是听到那句“你地理最差，多做些题对你有好处”。
90后的小姑娘不需要同情，更不喜欢别人拿优越感来看不起自己。当然，张晓晗可以靠这样的话来给自己打气，但面对那些踩着及格线的科目成绩，怎么办？
不可否认，每一个人都经历过很多的挫折，张晓晗也不例外，不管是今天身为作家的她，可能还会遇到的或是曾经身为学生的她，已经遇到的那些。
她至今记得，当年艺考时，她连着两个月东奔西跑。在一个学校考完后，走出校门她便觉得“这下完了，上不了大学了”，于是坐在学校的湖边稀里哗啦哭了起来，以至于保安站在旁边盯着她，怕她想不开跳湖，不断说，“要跳也不要在这里哦”，听后张晓晗再也忍不住，“我来都不会来这里的”。结果，她在那所学校专业课拿了第一名，但她依然没有去。
看似叛逆的选择和倔强的脾气，背后却是一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选择”的坚定。
这要得益于她的父母。张晓晗记得，当不再抄学习委员精心挑选的作业后，成绩一落千丈，于是老师找上她的父亲，结果，父亲当着老师的面说，“我女儿以后你们就不用管了，不做作业就不做，不听课就不听，是博士还是文盲都是我们家的事。”
当时正处在青春期的张晓晗有点愣住了，“老爸这也太帅了！”回到家后，父亲又给她扔下了一句话：你多少要给老师一点面子，要么他老找你不自在，影响你的心情，容易抑郁。
或是被父亲的魅力征服了，张晓晗在两次重大考试中都发挥了最好的成绩，一次是中考，是她初中考试考得最好的一次，一次是高考，是她高中考试最好的一次。
顺从孩子的叛逆，可能是成长代价最小的一种选择
在家里，不光父亲，母亲也很有个性。
那时，张晓晗刚从山东转学到上海念初中，由于对考试题型和学习环境不适应，第一次考试，数学只考了20分，年轻气盛的小姑娘当然受不了这个打击，于是便哇哇哭了起来，母亲这时不仅没骂她，却缓缓拍起她的背来说“没事儿”。
后来，母女俩聊起这件事儿，母亲给出的理由让张晓晗哭笑不得：考20分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可怜”，而作为你最亲近的人，我当时最该做的就是安慰你。
到现在，张晓晗都没有从父母那里听过“我这样做是为你好”的话，在她的印象里，和父母的交流，更多的是探讨问题，而探讨的结果，他们也不会给出“你该去怎么做”，而是“你想怎么做”。
现在看来，这样潜移默化的教育，让她知道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事实上，从小，张晓晗的父亲就开始撒手让自己的女儿独立。张晓晗至今记得，小时候，老师问学生将来长大想做什么，她站起来说不出话，全身颤抖地看着老师，最后蹦出“老师”两个字来。父亲知道后，便拉她去游乐园，把她一个人“丢”在滑梯上，“自己看着办吧”，张晓晗最后只得自己一个人灰溜溜地滑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越早独立，越早懂得自己想要什么，选择也是如此，懂得真正为自己负起责任。而那些看似顺从孩子的叛逆，可能是成长代价最小的一种选择。
父母是医生和知识分子，自己的事儿比较多，但张晓晗从未有过“留守儿童”的感觉，“他们不是不管我，而是不会不负责任地管我。”
她曾做过这样一个假设，数学考20分那次，如果她的父母知道后狠揍了她一顿，她可能会觉得，“这件事儿就此扯平了，下次我还可以考20分”。而她心里还不断念叨着，“让你们不管我，还打我”，于是，考得好不好就成了大人的事，和自己也不再有任何关系。
成长，最终的方向终究是长大，长大了不意味着世俗或是懂得了某些规则，而在于担当和责任。虽然是个90后的小女孩，但张晓晗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她说在她眼中，成长是一部惊悚片，不过还是很期待影片最后那意犹未尽的惊鸿一瞥——仿佛在说：“喂，小样儿，你以为这么简单就放过你，还早着呢。”
本报记者 邱晨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