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伦德拉·莫迪,一个刚刚在印度大选中创造了“历史性胜利”的人物,将在未来5年甚至更长时间内主导印度政坛,并为世界所熟知。
打破“世袭”的“历史性的胜利”
印度大选结果于5月16日公布,莫迪所在的人民党获得了国会下院543席中的282席,这一绝对多数席位意味着,人民党仅凭一己之力就可以独立组阁,而不需要与其他党派组成执政联盟。人民党此次选战获胜之所以被评价为“历史性”的,是因为这是印度近30年来由单一政党赢得的最大胜利。在此之前,自1989年以来,印度没有任何一个单一政党能够赢得过半数的议席;从1996年以来,没有一届中央政府不是联合政府。
领导一个政党获得如此令人瞩目的胜利,莫迪究竟是何许人?
现年64岁的莫迪,出身于印度一个低种姓的中产家庭,大选前是印度西部古吉拉特邦的首席部长。在莫迪连任三届首席部长期间,古吉拉特邦经济发展迅速,自2001年以来人均收入增加了两倍。有人把古吉拉特邦比作“印度的广东”,莫迪本人也毫不掩饰地说,古吉拉特邦就是要模仿中国广东省。
莫迪获胜三要素:经济、青年、媒体
在本次大选中,莫迪承诺重振印度停滞不前的经济,消除腐败,创造数百万就业机会,并帮助贫困人口脱贫。这迎合了印度国民要求变革的呼声。因为,大选前的执政党国大党在第二个任期的5年内表现实在令人失望。
在印度独立后的67年历史中,国大党主导了印度政坛50多年,其中绝大部分时间由尼赫鲁家族领导,颇有“世袭”色彩。在国大党执政领导下,印度经济虽然挺过了2008年的金融危机,但近一两年经济增长率却快速下滑,去年已降至5%这一10年来的最低点。与此同时,通货膨胀率不断上升,物价高企,这触动了印度从底层到中产再到精英阶层等各阶层的利益。执政党不断爆出的腐败丑闻,更令印度民众对国大党丧失信任。
莫迪的大获全胜,还得益于年轻人的支持。在印度,50%的人口是25岁以下的年轻人,65%的人口在35岁以下,青年群体正是人民党的票仓之一。年轻人对国大党的“世袭”色彩颇为反感,他们求新求变的诉求更为强烈。莫迪承诺将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也正符合这些年轻人的意愿。
另外,媒体在选战中的作用也不容忽视。这个夏天,如果走在新德里大街上,你会感觉“莫迪”无处不在。由于有印度几大财团的鼎力支持,人民党的竞选经费非常充足。莫迪不仅买下印度各大媒体的重要版面进行不间断宣传,还买下了新德里众多公共场所的广告位,其中包括新德里市几乎所有公共厕所的墙面。与人民党相比,国大党候选人的宣传力度远不能及。几乎所有印度媒体一边倒地倾向于莫迪,并对国大党10年执政严加批判。印度历史学者、记者帕尔瓦蒂·梅农(Parvathi Menon)近日在牛津大学发表演讲时表示,媒体之所以倾向于莫迪,除了国大党过于令人失望的原因之外,还因为印度媒体与大财团关系非常紧密;而莫迪的“重商”政策得到了众多财团支持。因而,反映在媒体舆论上,莫迪就具有了压倒性优势。
“巨大胜利”带来“巨大压力”
“巨大的胜利”的到来,必然也意味着“巨大的期望”、“巨大的压力”。虽然莫迪在大选中获得了压倒性胜利,但也有媒体议论称,莫迪为自己赢得的,可能是“世界上最困难的工作”之一。
莫迪的使命,是要振兴世界上最有前途的新兴经济体之一。但是,他能否如愿以偿、兑现承诺,却是一个未知数。可以预期的是,莫迪上任以后会将他在古吉拉特邦的那一套创造了经济神话的经验推广至印度全国,这些措施包括废除程序上的繁文缛节、精简机构、放松管制、发展基础设施等。但是,治理一个邦毕竟“船小好掉头”,而莫迪下面将要面临的这样一个大国——12亿人口;其中32.7%的人口生活在国际公认的极端贫困线以下(每天生活费不足1.25美元);复杂的宗教与民族状况;“种姓制度”遗毒也为印度的发展平添了复杂因素;在世界银行发布的经商便利指数排名中,印度在189个国家里仅仅排名第134位……
莫迪的重商主义政策也非万能,外界对此也不无质疑。印度研究专家、法国学者克里斯托弗·贾弗雷罗(Christophe Jaffrelot)近日在牛津大学发表演讲时表示,莫迪治理下的古吉拉特邦,虽然经济一直保持两位数增长速度,但在教育、医疗、性别平等、基尼系数等社会发展指标上,并没有同比例增长,有的指数甚至落后于多数经济更为落后的邦,如喀拉拉帮、泰米尔纳德邦等。更令人担忧的是,为了追求经济增长,莫迪还罔顾环境监管和当地人的合理要求,在古吉拉特邦快速上马高耗能、高污染项目,引起不满。克里斯托弗·贾弗雷罗认为,如果这种建立在抢夺底层人生存空间及生态环境的经济增长模式随着莫迪当选而全印度推广开来,可能会对印度的弱势群体和环境生态造成极大威胁。
外界对于莫迪的另一项担忧,还来自他的印度教民族主义背景。莫迪曾公开宣扬“印度是印度教徒的国家”。印度唯一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哈佛大学教授阿玛蒂亚·森(Amartya Sen)不久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公开表示,他反对莫迪成为印度的总理,因为他认为莫迪及其政党主张的印度教民族主义,以及其糟糕的人权纪录,会让占总人口20%的非印度教群体感到威胁。尤其是2002年在古吉拉特邦发生的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教徒血腥冲突之后,人们更加心有余悸。在那次冲突中,近千名穆斯林教徒丧生。舆论普遍认为,莫迪实际上是纵容了印度教极端分子。尽管莫迪在竞选过程中曾表示,他的执政目标是“先(建)厕所,后(建)寺庙”,但不少少数族裔人士依然对其宗教和民族政策“信不过”。
(本文作者之一马宇歌系牛津大学在读博士研究生)
特约撰稿 马宇歌 本报记者 陈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