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想喝的冷饮是浆水

    在我很小的时候，最好的饮料是散装汽水。那时，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一个小水壶，平日灌些凉开水，讲究一点的会泡橘子粉。只有赶上集体踏青这种大型社交活动，妈妈们才会在前一晚花钱打一壶散装汽水，供自家的儿女游玩时显摆。以现在的思维，很难想象，这种用糖精和色素调制的饮料，大家居然喝得津津有味。

    很快，散装汽水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取代它的是瓶装汽水，甚至还有了品牌——北冰洋。就我现在的判断，在我家乡，那会儿大家喝的都是山寨货，好在也没人计较，只要质量尚可，牌子其实无所谓。比之散装，瓶装汽水最大的特点就是气足，喝过之后，几分钟内就会打饱嗝，这俨然成为验证其质量的重要标准。炎炎盛夏，最过瘾的事情，就是看卖冷饮的阿姨从塑料冰桶里捞一瓶汽水出来，“啪”，用起子打开一个清凉的世界。一直到小学结束，瓶装汽水都是我们最主流的饮料。从两毛五到五毛，六年间它的价格浮动了一倍。

    就如酒徒偶尔喝到好酒一样，我们这些饮料爱好者有时也能喝到一些高级饮料。三年级时，有一天小舅拎来一大瓶橙黄色的液体。没人告诉我那是饮料，仅凭直觉我断定它是用来喝的。打开瓶子的一瞬间，一股冷艳的白气冉冉升起，瓶中的小气泡快速涌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喝到第一口，感觉饮料在口腔内舞蹈，舌头麻麻的，然后才尝到橙蜜的香甜——真是太甜了。甜得我舍不得直接喝，而是用来兑水。这一大罐叫“高橙”的饮料，价格和它的口感一样不同凡响，远远超出了我的经济能力，也成为我魂牵梦绕的圣物。本以为我会对它忠心不二，可惜，我后来又遇到了雪碧、可乐、健力宝。

    也许因为喝多了饮料的缘故，现在，我已经长成了一个胖子，对我来说，唯有第一次喝高橙是终极体验，再往后喝，滋味越淡。而在所有冷饮里，最淡的莫过于矿泉水，一开始我并不喜欢它——没有味道，不过，喝多了我也就习惯了，还经常在出门时，拿矿泉水瓶装凉白开——没人知道我的猫腻，都会觉得我是一个有生活品质的青年。唉，这么多年了，我自欺欺人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眼下，我最想喝的冷饮是浆水。很早以前，我读过高尔基的《童年》，里面提到“格瓦斯”，下面的注解是俄罗斯的传统清凉饮料，冷饮更佳之类。好吧，我老家也有传统冷饮，叫做浆水，很多外地人会听成“酸水”。它的风味，有点像加强版的豆汁，撒点白糖进去，又有点酸梅汤的口感，我们还用它来拌面，就叫浆水面。浆水的味道，就是这么富有层次。

    小的时候，在所有冷饮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浆水了，觉得好重口，但现在看来，这种饮料又是最健康且最难得的。看吧，这就是时代的变迁，在遍尝各种人工冷饮之后，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从前，格瓦斯已经工业化生产了，浆水能被大批量罐装吗？对此，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