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瞬间,三江农场上山村村民黄文敏就眼睁睁看着门外的水涌到了半人高。7月18日,他和老伴两个人,带着5个小孩和两位80多岁的老人在家,“家里的青壮年只有两三个,还都在外地打工”。面对40多年一遇的超强台风“威马逊”,黄文敏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水,海水涨潮都没这么大。”
上山村位于海南省三江农场,是“威马逊”袭击的重灾区。三江农场有19个重灾村,其中上山村在“威马逊”抵达的当天就有近300人受困,道路两旁全是被刮倒的树木,甚至连路边的一座电信基站也被硬生生地刮倒了。
在海南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处“供台”,大多在主屋大堂上方高处,距地面两米多。水越涨越高,黄文敏只能带着一家人爬上主屋的供台,就在这个4米多长、不足1米宽的空间内,一家老小绝望地看着满屋漂浮的家具,等待奇迹的发生。
就在这时,在附近一个镇打工的小儿子黄奕兴正心急如焚地往家赶。家里老的老、小的小,5个孩子中,最大的孩子6岁,最小的才9个月,他和哥哥现在是家里主要的青壮年劳动力,常常是“老人、孩子、女人,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这么大的台风,家里怎么办?”焦心的他们简直不敢想象。
黄文敏家的整个院落中,距大海较近的两间房全倒了。在台风洗劫后的7月22日,中国青年报记者在现场看到,两间房的颓垣断壁还是当天台风过后的场景。即使是主体结构得以保全的其他房间,屋顶也残缺不全,有的屋顶被掀翻了,在室内抬头就可以看到天空。
黄奕兴今年刚结婚,他和妻子的婚纱照还挂在墙上,房间里已经空了,所有的东西都被拿到院子里晒着。与这些潮湿的家电、衣服、被褥隔着不远的,是随海水一同涌来的垃圾,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臭味。
黄奕兴回到家中立刻开始抗灾自救。18日当天,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冲走了。一直等到19日中午,他才买到面包,一家人总算吃到了东西。
让黄奕兴想不通的是,当时村里通知时,只是村长在村口小卖部门前召集村民,“说是让大家要防台风,但海南这个地方经常有台风,很多人都没当回事,还有一些人根本就不知道村长来通知过”。
作为一个世世代代居住在海南农村的村民,应对台风都有一定经验,“每家每户的房顶上都压着大石头或者钉着木条,只是不一定会钉死,有的人家门前有大树,在台风来临前也会剪去树冠”。但这场40多年一遇的超强台风,让素有应对台风经验的海南人,也难逃“魔掌”。
邻村贝坡村14岁的小姑娘陈焕麟也经历了这样的惊魂一刻。“我家已经是村里地势比较高的地方了,台风来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叫我们逃,但水一下子就涌上来了。外公说不要逃,这么大的水怎么逃?于是一家8口人爬到供台上,等着水退去。”
小姑娘讲述了他们灾后几天来的生活。18日当天几乎没吃什么也没喝什么。直到19日,才有人送水来,“但每4户能分一瓶水、一箱饼干,发不到每个人头上就抢”,20日每4户有20多箱水,还是抢,一直到21日,几乎每个人都能领到一箱水,终于不抢了”。
在陈焕麟看来,村里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水和饼干,而是消毒粉。“家里死了那么多家禽,都没办法消毒”。整个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鸡鸭,差不多都在台风中死掉了,空气中隐隐飘着恶臭。陈焕麟排队去领物资,但只拿到了一包50克的消毒粉。
黄文敏的邻居黄有良家中唯一的耕牛也在台风中死了。“把牛拴到了最结实的砖房里,可没想到这次台风太大了,房子倒了,牛也死了。”
22日,阳光下,记者看到村民们正在晾晒已经没有价值的稻谷。“家里也没有牲口能吃这些饲料,而且稻谷泡过水后很快就发芽了,更没用了。”
“所有的床上用品都不能用了”,黄有良一边说着一边拾掇着仅剩的一床棉被,“这是家里最好的一床被子,我还要用,必须晒干”。
最让黄有良闹心的是,海水倒灌,大片良田被盐碱化,“接下来的几年,地里都不会有好收成了”。
本报记者 刘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