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个人:壮实、淳朴、两道粗眉,脸上依稀可见雀斑印记的“苏珊大妈”。2009年,这位脸上带着羞涩微笑的乡村妇女出现在英国一档真人秀节目中,以美妙清亮的歌声惊艳四座,一举成名。但最近出现在英国媒体上与她相关的消息,重点却是在描述一个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的日常生活。
上一秒还笑容满面,下一秒就乌云密布——这是英国记者眼中的苏珊·博伊尔。这位艺人和她的团队一块儿跟记者正吃着饭呢,但苏珊完全保持不住和蔼可亲的形象,相反,在大家都在说笑的一瞬间,她冷淡了下来,耸起肩膀,愤怒不已。任何人的关心都被报以一道冷峻的目光。
就像三五岁大的孩子一样,53岁的畅销歌手哼了一声,背对着一桌子工作伙伴,反反复复刮她自己的椅子。
从小她就是同伴们口中的“傻苏西”,虽然直到年过半百之后,严重遭遇人际交往困难的她才被确诊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这是一种高功能的自闭症。
事实上,“傻苏西”一点也不傻:“我是唯一一个需要用绳子拴着的艺人!我简直就是大猩猩金刚的妈妈!”
一位美国有线电视网(CNN)的女性高管,同样在将近50岁时发现自己是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这样描述了自己的世界:
我不太明白什么是“寒暄”。开会的时候,我会跳过闲聊直接切入主题,因为我不能自已地关注这件事;和朋友吃饭,对方还没坐下呢,我就开始讲述我所知道的所有关于“黄金分割”的事儿。你需要不断排练跟一个人打招呼的过程,以确保自己看见人时顺利打出这个招呼吗?我需要。就算要跟自己的父亲拥抱,我也得像科学怪人一样伸开手臂控制接触的距离。
“阿斯伯格人”在与大多数人不同的世界里:他们的“五感”很可能十分敏锐,有些人对人情世故却又十分迟钝。
日本京都大学有一组科学家,曾经让一组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和另一组普通人观看同样的动画表情,而后利用仪器观察他们脑部功能的变化。观察发现“阿斯伯格人”确实有一部分脑部额叶的神经活动低于普通人。
综上,这种高功能自闭症的症状——好吧,我得说一句,其实我还挺熟的——实在像极了中国古代对一些文人充满敬仰的描述:“恃才傲物”、“狂放不羁”……
就像大多数人只知道苏珊·博伊尔传奇的人生故事,却从未意识到她必须克服多少障碍才能展现出普通人看起来正常的模样。
“好,苏珊,是哪里出问题了?是我吗?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是不是我拿菜单的时候动作太快了?……”面对吃着饭突然就沉默的苏珊大妈,一头雾水的经纪人唯有连连道歉。
而苏珊大妈跺着脚,扯着头发,痛苦地走开了,她说:“我实在处理不了这事儿。”
旁边的人与她全不在一个世界:处理啥呢?桌上的洋葱圈么?
这是一种最近才被医学家认识的疾病,1992年,其诊断标准才被纳入世界卫生组织的诊断手册。到现在,依然有大把成年人,就像苏珊·博伊尔一样,从不知道自己患有此症,仅仅被视为怪脾气或任性。
阿斯伯格征的症状——行为重复、刻板、兴趣单一——发展到极致,却足以成为一种优势。
去年,巴西传奇足球运动员罗马里奥就发过一条与此相关的推特:“小伙伴们你们知道梅西有阿斯伯格综合征吗?这是一种轻微的自闭症,但它能让人更关注自己的事情。牛顿和爱因斯坦都有这样的症状,梅西每天都在克服它,他将继续表演美丽足球。”
确实,用这项20世纪才被确定的病症的症状去看看过往那些天才,有些显得相当合拍:譬如寡言少语还爱乱发脾气的铸币局牛局长牛顿大人;比如有些科学家即使一个听众也没有,还是会一根筋地把演讲完成;再比如四岁还不会说话的爱因斯坦,每天都要数着路边的栏杆回家,要是哪天数出来的数字不一样了,那必须得回到起点重新把它数对了才行。
可他们并不想要一段需要人同情的人生。
就像很多欧美的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那样,CNN的女高管强调自己不需要他人的怜悯或者“治愈”:如果你能在我的脑子里待上哪怕一天,你会看到我精致的感官所感受到的这个世界有多么美好,你可能会因此而落泪。而我绝不会用哪怕一点点这些美好,这些令我震撼的强大的美好,去换取所谓的“正常”。
最后,苏珊·博伊尔的人生很可能被搬上大银幕,据说制片方希望能让梅里尔·斯特里普来扮演她,“不管是谁,苏珊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人物,扮演她的毫无疑问得是这一行演技最高的女演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