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清华而不是工艺美院

    2004年10月，因为自己中意的研究生招不进来，陈丹青忿而辞去教职，并写字《我为什么要逃离清华？》。此前，荣为“百名人才引进计划”之一员，陈丹青从美国纽约赴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任特聘教授，之后美术学院开设美术专业博士生课程，成立了4个教研室，分别由吴冠中、张仃、袁运甫、陈丹青负责，都是腕儿。

    陈丹青的逃离声响大，顶着清华的大帽子。可打小就叨叨顺了的，明明是工艺美院嘛。盖因为，2000年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与清华大学合并，戴上了大帽子。不知当年工艺美院的教授们是否喜欢这大帽子，但这由不得他们。在此之前，全国高校开始了院校大合并，做大做强。其标志是高校的重点工程“211工程”和“985工程”。前者是指面向21世纪重点建设100所高等学校和一批重点学科，后者是在“211”的百所大学里进一步甄选世界一流大学，目前已有39所高校上榜。

    明摆着，这做大做强是以行政计划手段配置教育资源的作派，立竿见影的是钱，既有国家拨款，又有省里配套，科研经费天上来，不抢白不抢。众大学的大楼盖起来了，各种奇葩专业冒出来了，重金招兵挖老师了。打扮好了，有了入围参评资格，便跑部进京请帽子。而这帽子，全凭领导意志，封闭运行。

    荣戴“211”和“985”贵族帽子的学校，钱越来越多，而光头的，就不要唠叨了吧。

    新华社说，清华大学是“211”和“985”的双料贵族，2013年的科研经费为39.31亿元，其中财政拨款为27.75亿元，占70.6%；而光头的，科研经费最多的是西南石油大学，4.6亿元中只有26.1%为财政拨款，财政支持两者相差23倍。2009至2013年5年间，政府拨付的2647.69亿元科研经费，72%给了112所211和985高校，剩下的2000多所高校只能摊上其余的700多亿。

    这些戴上贵族帽子的大学们，最让人不忿的是性价比不好，乱花钱。于是有人提出要强化预算执行管理，评估资金使用效益，建立退出机制。这话说的轻巧，谁来评估？谁来操作？甘肃有个国企中核钛白，搞得一塌糊涂，原料进货价格总是高于市场。后来中核钛白被私企重组了，进货时老板守着电话，一天到晚盯着。领导，国企老板，谁肯吃这苦？

    跑部钱进，围着领导转，不能把这当做贬义的，或道德有缺失的。这是存在，而存在就有其道理。高校的故事，与其他许多故事都是相通的，比如曹妃甸。

    曹妃甸位于唐山，环伺渤海，是中国最大的填海工程。2007年5月中石油宣布发现了储量10亿吨的冀东南堡大油田。此后首钢搬迁曹妃甸，大港口，大钢铁，大石油，曹妃甸要飞起来了。2008年金融危机袭来，中国推出4万亿刺激经济计划，银行抢着放贷，据说当时每天有若干亿砸向曹妃甸。

    显然，捧着曹妃甸飞起来的是行政之手。但成也行政，衰也行政，4万亿不能总挺着。2011年后，货币政策开始复常，曹妃甸也软了，烂尾呀，负债呀，每天要还利息上千万呀，都是烦心事。

    更糟的是，领导也喜欢别的孩子。与曹妃甸相距38公里冒出个天津滨海新区，这二位几乎是同样的发展模式，相生相克。要命的是，滨海新区比曹妃甸官大，天津是直辖市，滨海新区是副省级；而唐山是地级市，曹妃甸只能是副地级。

    官大一级压死人，财政、投资、用地指标等都差远了。10年前，中石化与河北省政府签订协议，要在曹妃甸建设大型原油码头和原油炼化一体化基地，一些审批至今还没落实。而中石化滨海新区项目虽然申请较晚，却早已落地，并已开始申请二期工程。

    都说改革开放后中国市场化了，但至少高校“211”和“985”故事，以及曹妃甸项目，行政还是强有力的，大家围着领导转确实是识时务的，是懂事的。不懂事的是陈丹青，非和领导拗着，一根筋。但即便是和领导拗崩了，所有对此事的关注也没脱开领导给戴上的大帽子——逃离清华，而不是逃离工艺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