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有人说，火车站是中国的缩影。我觉得很有道理。谁要想了解中国，就让他去买火车票。
上大学时，暑假感觉好一点，每当寒假临近，很多同学早上天不亮就顶风冒雪跑去火车站买票，有时候排上一天也一无所获。大一时，有一位同学因为买不到票，含恨买了张飞机票回家，从兰州到济南，全价的。那时，我特别庆幸自己在家乡念书。没想到大学毕业后，我还是去了外地工作，而且离家特别远，自此亲身经历了很多买火车票的故事，各式各样，稀奇古怪。
我是8月去单位报到的，刚上班没多久就赶上“十一”长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从西北到岭南，空间距离又如此之遥远，思乡心切，就跑去火车站买票。没有卧铺票，硬座票也没有，就买了一张无座票，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站票，想着自己才二十有五，也还算青春年少，应该站得住。
现实之残酷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上车是晚上10点，开始还背靠车厢门坐了一会儿，后来就蹲着，最后只能站着，因为每过一站就会上来好多人。36个小时的旅程，我站了33个小时，因为太挤，只上了一次厕所。唯一一次吃方便面，也是站着吃的。
当然，有时候我也能坐一会儿，但列车员时不时会赶我们起来，因为要腾出地方开车门。等到下车时，我的脚肿得老高。有了这次经历，我是明白了，站票这种东西万万碰不得。
“十一”的回家之旅已经如此恐怖，不免让我为即将到来的春运担忧。很早就打电话订票，可电话根本打不通，一直在占线。没办法，过年就是一趟朝圣之旅，和我一样虔诚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找票回家。
常规排队搞不定，无奈之下，我准备作弊，就上网找了个票贩子，他自称有卧铺票，但开价非常高，比票面价格贵不止一倍。我第一次买“黄牛”票，也不知这个价钱是否公道，但至少比打折机票便宜，况且春节前机票也不可能打折。也许是为了表达某种可靠和诚意，票贩子把交货地点选在市政府门口。于是，我和一个中年大妈在门卫的注视下，在庄严的气氛中，完成了关于回家的“交易”。我试图还价，威胁不买了，大妈不慌不忙，寸步不让，坦言票到自己这里已经是第二手，贵是贵了点，但绝对是真的。也许是想证明自身的确可靠，她不厌其烦地教给我至少7种识别假票的方法。7种方法，莫名让我想起了古龙的“7种武器”。
碰上如此诲人不倦的“黄牛”，真是奇遇一桩。我心情激动，回去给同事们传授如何识别假票，正好被别的部门领导听到。他问我买票花了多少钱，我报了数字。他说：“这个价钱太吃亏了，我们部门有个对口的票贩子，以后买票找我。”
还真有“黄牛”做单位对口生意，也算是暗黑团购之一种。第二年买票，我按照领导的指点，拨通电话，报上介绍人姓名，对方让我去某某宾馆。我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地方。敲门进去就看见4个人围坐在一起打麻将，烟雾缭绕，几位爷染发纹身，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一瞬间，我很怀念在市政府门口卖给我车票的大妈，那个生意做得多敞亮。
还就数“黄牛”本人最正常。“黄牛”问我去哪里，我说了地名。他说这个地方的票紧俏得很，也不知道有没有。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厚沓火车票，翻了翻，还真有。一问价格，比原价贵100元。
我用了7种方法鉴别，历时半小时，确定票是真的，于是心怀感激地从房间走出来。放在贴身口袋里的火车票温暖了我一路。
最酷的是我同学，和我一样身在异乡，但从来不愁买票，想哪天走就哪天走——他的关系户是位列车长。其实在中国，特定岗位上的人都有点小小的“特权”，并能以此为自己和他人谋福利。
终于有一天，我见到了这个列车长，是个很干练的中年妇女。我佯装不知她的身份，和同学帮她搬家，很卖力。她看我如此实在，一感动，主动说自己在铁路部门工作，以后买票包在她身上。“等的就是这句话。”我暗爽。
这一回我是帮别人做好事了。朋友一行三人要去外地，走得急，连神通广大的票贩子也束手无策。
我给列车长打电话，恰逢她出车，还在半路上。她叫这几个人从站台上火车，然后直接去找当次列车的列车长，报上她的名号。也不知道她怎么协调的，在如此拥挤的列车上，3个人最后拿到两张卧铺票、一张硬座票。这件事让我在朋友那里很有面子。
后来，买票技术进一步革新，通过网络可以提前12天订票。那天上午，我和老婆不停地登录、刷屏，与几近瘫痪的12306网站斗智斗勇。上百次登录之后，终于订到了两张卧铺票。不幸的是付款环节出了问题：网银已扣款，12306网站却提示我支付失败。事后打电话向银行咨询，得知好多人都遇到了这种情况，只能静候处理。
网络订票的问题还不止这些。至少我所在城市的售票点是提前10天卖票的，比网络和电话订票晚了两天，这对于需要火车票却不熟悉网络的农民工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另外，我们这里网络订票后不能在火车站取票，只能在代售点取，这就意味着，我必须为自己的火车票多支付5元。
有人说，火车站是中国的缩影。我觉得很有道理。谁要想了解中国，就让他去买火车票。
专题撰稿 李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