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治愈未来

    德雷克·詹姆斯昂经历过一次“穿越”——这位已经80岁的英国前著名媒体人、BBC主持人，乘坐一辆1975年的老爷车回到了30年前——他人生最为风生水起的“黄金时代”。

    回到过去的德雷克并未能够再度大展拳脚，而第一个绊住他的，竟是随身携带的行李箱。这只不过20英寸，装着几件衣物和简单日用品的小箱子使他步履维艰，而铺着重复几何图案地毯的短短几阶楼梯，在他眼里，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德雷克的挣扎被暗地里的一双眼睛注视着，但这双眼睛只负责冷静的观察和记录。“看起来有些残忍，但独立是这项实验的重要一步。”哈佛大学著名的心理学家埃伦·兰格解释道。

    这场发生于2010年的“穿越”其实是英国广播公司一档名为“年轻一代”的真人秀节目，它同时也重复了埃伦·兰格在1981年进行过的一项“逆时针”实验——营造昔日的生活场景，让老年人重返二三十年前的生活，以唤醒他们年轻时的心态。

    1981年的实验发生在一座改建过的修道院里，一切都被营造成20多年前的生活场景：老式收音机里传来美国歌手佩里科莫的低声吟唱。黑白电视机上，美国娱乐作家和电视节目主持人埃德·沙利文正向嘉宾们表示欢迎；书架和房间四处散落着60年代的畅销书和杂志。入住的8位70多岁的老年人，则被要求“努力使自己穿越到过去并栖息其中”，从心理层面做回20多年前的自己。

    这一回，同样的要求被照搬到德雷克·詹姆斯昂这样的老年前明星身上——自打进门的那一刻，他就必须像个年轻人那样，自己把行李扛到楼上。

    很多人参加节目之前就对自己产生了期许：前BBC播音员肯尼思·肯道尔希望能改善自己的身体平衡感，不让“摔倒变得极其容易”；几年前患过中风的性格演员利兹·史密斯则希望自己能够走回20世纪，而不是依靠轮椅。或许是这种愿望使然，为期一周的实验里，这些平日经常坐着就打起瞌睡的老年人也重新焕发了活力。他们像年轻人一样，对着电视大玩上世纪70年代的本土电子游戏“极限特工网球”，率性地扔掉拐杖翩翩起舞，甚至还推着隆隆响的除草机去平整草坪。

    一周以后，德雷克·詹姆斯昂和肯尼思·肯道尔的腰杆儿挺直了不少，88岁的利兹·史密斯甚至可以离开轮椅依靠拐杖行走。测试的数据显示，几位老人的灵巧性、握力、柔韧性、听觉、视觉、记忆力和认知功能等指标，较之前有了明显改善。

    这一结果和兰格曾完成过的一项著名的“老人与植物”实验不谋而合。在那个研究中，兰格将室内植物分发给两组养老院老人。她告诉其中一组老人，他们要负责养活这些植物，并允许他们对自己的作息安排作出选择。而另一组老人则被告知，植物有工作人员照顾，且他们没有得到作息安排上的任何选择。结果18个月后，亲自照顾植物并决定自己作息的老人组中，还健在的人数是将植物和自己全权交由他人照顾的对照组的两倍。这似乎印证了兰格的判断——许多情况下，健康或疾病根植于人们的思想和心情。

    顺着这样的思路，兰格正在着手一个更大的实验。这一次，一批晚期乳腺癌患者将在墨西哥的一座度假胜地进行“穿越”，她们将穿越回2003年，一个对于他们而言疾病还未来袭，生活仍充满憧憬的年代。届时生活区里摆放的将是出版于世纪之交的杂志，还有《泰坦尼克号》和《谋杀绿脚趾》等电影DVD。实验中将不会出现“癌症受害者”，或者“与疾病战斗”等字眼。“当你使用‘战斗’这个词时，你已经承认了对手非常强大。”兰格说。

    这显然是一次难度更高的挑战，也因其多少有点颠覆现代医学模式的研究思路而引发了不小的争议。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心理学荣誉退休教授、经常发表文章揭露伪科学的詹姆斯·科因看来，令兰格成名的老人和植物实验，“在今天看来并没有多少可信度，也不会满足如今收紧之后的严谨标准”。一位曾经罹患乳腺癌的记者芭芭拉·埃伦赖希在她的回忆录《失控的正向思考》中，也曾尖锐地批评当她身患乳腺癌时，各路“阳光族”如何向她狂轰滥炸“积极思维”：“在那种情况下，病情未见起色的患者会觉得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这或许也是2010年那个真人秀节目里老人们之所以要那么拼的原因，要知道，全英国的观众都在盯着看呢。

    令人感到遗憾的事情发生在实验和镜头之外——节目录制后的第二年，德雷克·詹姆斯昂就因心脏病发作而逝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