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篇报道,庞麦郎成为社交媒体上被激烈争论的一个名字,这次争论我没有参与,只是静静旁观,如同余秀华的诗所写的那样,“如果你是沉默的,海水也会停止喧哗”,现在热闹过去,庞麦郎又迅速退回到他该在的位置,一切和人们预测的一样。
其实我有个兄弟也叫“庞麦郎”,只是他不唱歌,也不梦想拥有一双很酷的滑板鞋,每年春节的时候我能见到他一次,他最开心的就是发现我给他带了一条好烟,或者一瓶好酒,他也不是特别喜欢抽烟、喝酒,只是觉得有兄弟的情分在,就是特别值得兴高采烈的事。
我的兄弟不太重视仪表,也没那么多规矩。比如城市人特别在意的,吃饭时不要随便往人盘子里夹菜,不要把喝过的饮料递给别人再喝,和人说话的时候不要张牙舞爪,尤其不要胡乱扒拉头发,谁知道你有没有头皮屑?……这些他都不在乎,或者说他根本没这个意识。
那怎么办?他从烟盒里抽出两支香烟,含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着了,大大咧咧地给我递过来一支,这是他从周润发的电影里学来的,我能做的就是接过来狠狠地嘬上几口,学学周润发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兄弟!”我能和他说周润发的电影早就不流行了吗?不能说,因为他还活在他的少年时代,那个时代讲究没有间隙的兄弟情义。
我的兄弟在KTV里特别喜欢唱那些豪情壮志的歌,比如成龙的《真心英雄》、任贤齐的《兄弟》等等,我不敢说酒后的兄弟唱歌有多好,到了那样的情境,有了那样的情绪,谁还会在乎唱歌是好听还是难听呢?
除了喜欢唱歌,我的兄弟还喜欢拍照,不但吃饭的时候要给刚上桌的菜拍照,还喜欢对着街上好看的陌生姑娘拍照,没结婚的他偶尔还会嬉皮笑脸上前跟人去要电话号码,我能跟他说现在网上都不流行要电话号码而是直接问“约吗”?不能说,因为他还觉得这样的马路求爱是件挺浪漫的事儿,每当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就站在不远处冲着他微笑。
喜欢拍照的兄弟还召集了大家族所有同辈的成员,拍了一张合影。那次拍照是在一次喝酒之后,大家骑了摩托车一路来到照相馆,他忙前忙后地排座次、喊“茄子”,本来挺年轻的一张脸笑得满是皱纹。合影照我带回北京就放到阳台上了,后来再回老家才看到,包括他在内所有的兄弟,都整整齐齐地把照片挂在自己的床头或放在书桌上,我觉得很惭愧,赶紧找个看上去郑重其事的地方把照片挂了起来。
我的兄弟也喜欢迈克尔·杰克逊,只是他的舞步要多丑有多丑,丑出风格来了,而且表演从来不超过30秒,跳几下自己就不好意思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开心地跳几下,跳几下舞而已,这有什么呢?我们没法要求每一个年轻男人,都像那些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那样,穿着工整的西装,拥有优雅的谈吐,哪怕他们到了不惑的年龄,还依然像从前那样有颗少年心,世上最不应被嘲笑的就是少年心,因为那里面可能残存着难得可贵的纯真。
我的兄弟自然有他自己的名字,“庞麦郎”只是一个小小的符号,我愿意把他当成“庞麦郎”来看待,因为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人无法否定自己的出身,也无法掩饰自己所有的“缺点”,但凡事真实就好,我愿意相信一个浑身都是“毛病”的真实的人,也不会去喜欢一个满嘴漂亮话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