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博拉：最难防之处在政府

    是否已经逐渐淡忘了“埃博拉”？现在好像很少媒体提到，这种疾病依然在非洲肆虐。而在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人们开始看到疾病之外的一些东西。

    今年年初，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在塞拉利昂采访时，听到一位当地的疾病专家说出了这样的话：“问题的核心不在埃博拉。这是卫生系统的失败”。

    一个现实是，在美国、英国等发达国家接受治疗的埃博拉患者，死亡率并不高。哪怕在非洲本土，高质量的医疗护理也将一开始人们所认为的该疾病将近九成的死亡率降低了差不多一半。

    总之，真正抵御恶疾的功夫，还在疾病之外。

    一位社会学学者曾经在国外的博客网站上讨论过“我们真正该对埃博拉感到恐慌的原因”，在他看来，最值得忧心的当然不是这种靠体液传播的疾病有多凶险，而是控制埃博拉疫情。放在今日全球化的背景下来看，是一件现代政府完全有能力控制、而且也花不了多少钱的小事。而偏偏在这件事上，人类交出了一张糟糕的答卷。

    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地球上的任何病毒都与你近在咫尺。因为只要有一小部分人坐飞机，病毒就会跟着跑到世界上的任意地方。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最新关于这一疾病的新闻是，在2月9日，英国政府提供3300万英镑的资金帮助用于防治埃博拉。而此前一个星期，美国开始在利比里亚大规模试验埃博拉疫苗。

    这些援助当然是出于人道主义共识。但就算整个英国和美国都由麻木不仁的政客作决策，帮助非洲将疫情控制在萌芽范围内，也是最理性、最符合利益的选择。

    但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越来越多的人在追问：为什么全世界的力量也不能把这一疾病控制住呢？

    只消离开塞拉利昂最大的城市弗里敦一小段距离，进入周边的村子里，事情就变得有点复杂：当地人听说埃博拉是“吃了猴子以后得上的疾病”，好啦，咱们村子里没人吃猴子呀，怕什么呢？

    在弗里敦周边，有接近四分之一的市民认为，精神治疗师可以战胜埃博拉。

    一些医学院的学生被派到社区里，负责发现患者并给急救中心打电话。有人发现，等不到救护车是经常的事情。

    同样在这些地方，研究人员意识到“埃博拉的暴发只不过是种表面现象”，“根子上还是体制薄弱”：“如果暴发洪水或者海啸，我们面临的会是同样糟糕的情形。”

    就在去年12月下旬，当地政府终于启动了一项特别行动，派人挨家挨户寻找病人，并且“不放弃借助武力将病人带去医院”。塞拉利昂国家埃博拉应对中心的负责人很明白自己的工作意味着什么：“我们不能再落后于埃博拉，否则经济会崩溃，公众会疲惫不堪，还有更多的人会死去。”

    可是，在疫病暴发之初，就是当地医生和护士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棘手的毛病。这个国家平均每一万人只配备了2个护士。一开始，他们能想出的辙就是把病人赶紧转院。要是有病人去世，那就赶紧埋了，有时候，因为转院转太多，也没人顾得上通知病人家属。

    不久之后，一个都市传说就在当地流行开来：埃博拉病毒并不存在，相反，医生杀死病人，然后偷他们的器官。

    雪上加霜的是，许多当地人相信，人死后必须经历复杂而神圣的一系列仪式，如果疏忽了，死者的亡灵便会在社区上空徘徊，危害一方。

    这种情况下，你会作何选择呢？

    塞拉利昂人的回应是很干脆的：他们根本不相信政府的话，宁可把亲人的遗体在家藏匿个三两天，直到完成擦身清洗等所有传统的仪式。

    一段时间之后，欧美的一些学者才意识到，必须得理解，当地人有着大把无法相信政府的经历。在经历长期的被剥削、被漠视和随处都有的滥用职权现象后，普通人相信什么事都得自己拿主意是很正常的反应。

    与此同时，联合国还在为应对埃博拉需要的10亿美元到处化缘。说起来，这也就是2014年电影《变形金刚4》全球票房的一半而已。

    但这个钱始终凑不齐。人们随后还发现，所需的资金被严重低估。

    2月4日公布的一份研究显示，国际社会承诺援助埃博拉疫情国家的援助资金只有不到一半得到落实。

    与此相比，塞拉利昂当地人民遇到的难题还更好解决一点：政府最后联系了当地的宗教领袖与术士，希望通过他们告诉大家伙儿，不是非得为死去的亲人擦身。现在，当地“全副武装”身穿防护服的安全埋葬队伍将病毒感染者遗体带出公寓时，会暂停工作，让死者的亲人做一段简短的仪式，完成必需的祷告；有时候，家人们还能往遗体袋里塞上一些钱币和珠宝，当做是亲人往生另一个世界的“买路钱”。

    好消息是，从2015年1月开始，西非的新增患病者数量有所减少，这也许意味着，这场疫病的高峰期已经过去。

    至少，现在人们会主动联系安全埋葬队伍，让他们把亲人的遗体第一时间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