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白话的标题从根本上说也是一句大废话,实在想象不出读书人读书不看内容还能看什么?精致的装帧、新颖的形式、先进的介质、优质的服务可能吸引读书人一时之眼球,但如果内容缺少魅力,这些围绕着书籍的外在因素之于读书人而言不过如同绣花枕头般中看不中用。反过来,只要内容精彩,哪怕外在形式再粗糙再简陋同样能够牢牢吸引住读书人的眼球,同样也会形成洛阳纸贵的效果,“十年浩劫”时手抄本和残缺书的争相传阅就是典型的案例。
读书人固然有职业与非职业之分。前者如学者、作家和编辑等,离开了阅读,他们的职业根基也就不复存在,尽管作家的主业看上去是写作,但阅读一定会占有相当比重。至于非职业读书人当然是那些更广大的一般读者了,他们的阅读可能不会如职业读书人那般专,但书籍之能吸引他们的还是只有对他们兴趣的内容。舍此之外,别无其他。
以上所云也如同本文标题一样,既是大白话又是大废话,而本文之所以如此“一腔废话”则实在是有感于这些白话废话在当下既不白又不废,大有老调重弹之必要。
我始终呆呆地认为:如果出版人都能深切领悟“读书人相中的只有内容”这句大白话和大废话,难道就不会对“内容”二字产生深深的敬畏之心?如果深怀这种敬畏之心,难道还会简单地以年出版品种的增长作为出版业绩而炫耀?难道还会有那么多的“跟风书”一类的文字垃圾?难道还会有那么多完全无视内容的“好为人师”之“训导”?一般读者对内容的辨识力有差异完全正常,足可以理解;但出版人如果对“内容”毫无敬畏之心还要大着嘴巴在那里指点江山则着实令人作呕。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我在说“读书人相中的只有内容”之同时也承认一般读者对内容的辨识力有差异;我在说出版应该对内容心存敬畏的同时,对这种敬畏之心还是有深浅之别的。
职业读书人对内容的要求往往会有专与深的兼顾,这很正常,否则他也很难成为一位称职的职业读书人。但一般读书人对内容的要求则着实存在着多口味、多层级的差异,而且其中某些口味与层级还是需要引导甚至抑制。这就要求出版人对内容不仅要有敬畏之心而且也要有层级之分。
在我的理解中,传播言之有物且准确无误的知识是出版人对内容心存敬畏之心的底线;而在这底线之上的则是出版人对优质内容毕生无尽的追求。对出版人而言,守住底线与对毕生追求优质内容同等重要。对内容的心存敬畏绝不等同于一味迎合读者的任何需求。以一个当下司空见惯的现象为例:“明星”与“追星族”是文化产业化过程中必然出现的一对孪生儿,产业化需要“造星”、“造星”就需要“追星族”的疯狂追捧,两者互为因果,谁也离不了谁。这样一种文化现象自然值得研究与关注,于是自然也就成为“内容”的素材之一。面对这样的内容,有的读书人可能关心的是这种文化现象产生的根源、对文化产业的影响、如何才能有效地“造星”等等;而那些“追星族”“粉丝型”的读书人则多是不分青红皂白地狂热关心“星星”们的一切,上得了台面的不用说,上不了台面的兴趣更大,尤其是“星星”们的私生活更是令“星粉”们乐此不疲。既然有“读”这种内容的需求,自然也就少不了“供”这种内容的读物,那些自沦为“窥私”与“狗仔”的写手与推手也就应运而生。这当然也是“内容”,但却是失去了底线的内容,以追求这类内容为荣者对内容又谈何有敬畏之心,存在于他们的眼里和心中的恐怕只有孔方兄,当然还会美其名曰为市场与读者。
还是回到本文那白话与废话般的标题:读书人相中的只有内容,离开了内容谈阅读说出版必然苍白无力、言之无物;出版人对内容首先应心存敬畏,但不是所有的内容都值得敬畏,这恰是考验读书人与出版人境界如何的试金石。
潘凯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