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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4月15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健识

成也电,败也电

黄昉苨 《 中国青年报 》( 2015年04月15日   11 版)

    实验台上的青蛙蹬了两下腿,火花溅出,意大利医学家伽尔瓦尼看呆了。

    历史在这儿分了个叉。成功者的姓名容易被后人铭记传颂,但那些失败者们的际遇是怎样的呢——可能比我们熟悉的科学家故事更有趣,甚至光怪陆离。

    现代人大概很难体会到1786年伽尔瓦尼目击蛙腿痉挛时的惊讶感。传说之一是,那张实验桌之前才做过一项电学实验,当时,人们需要收集用青蛙皮摩擦产生的静电,才能完成这样的实验。好了,这会儿实验完成,49岁的老医生坐在桌边定定心剥着青蛙皮呢,嘿,青蛙就开始蹬腿了!

    伽尔瓦尼一看,原来他的助手不小心,用带着电荷的解剖刀碰到了青蛙的坐骨神经。

    “我认为,已经可以充分确定在动物体内存在着一种电流……在肌肉和神经中……它表现得最为清楚”,经过认真的研究之后,伽尔瓦尼得出了结论。

    现代人可以一眼看出这结论的不靠谱,不过,那毕竟才是乾隆52年,欧洲社会对电的好奇心,正冉冉而起。这从伽尔瓦尼的际遇就能看出一二来:他老人家从博罗尼亚大学取得的是医学哲学学位,教过外科,干过解剖,研究了老半天的动物听觉,成果被他人剽窃了,只好转行;这一转,资深医学教授居然就转到了新兴的“医用电学”领域。

    可以想象,在此时此地,他的伟大新发现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科学界为“动物电”这一新发现而欢呼。但几个月以后,我们在中学课本里熟悉的老朋友,亚历山德罗·伏特对此提出了质疑:他觉得没法证实动物自带电。

    两个科学家就这么杠上了。伽尔瓦尼年纪大,应付不过来,他外甥乔凡尼·阿尔蒂尼挺身而出。

    好了,“19世纪的欧洲猫王”就这么闪亮登场。

    别误会,阿尔蒂尼也是一位科学家,但后人记起他,主要就是因为他在这一场大辩论中的惊世骇俗的表现。他走的是简单粗暴的路线:不相信咱舅舅的成果是不是?我就在眼前证明给你们看!

    当时,好多人没法重复伽尔瓦尼的实验结果,但他的外甥似乎精于此道。舅舅电击的是死去的青蛙,阿尔蒂尼则把实验范围扩散到了广大的动物世界。他找来了各种牛、马、羊、狗的尸首,把它们给通上电,结果这些可怜的家伙们睁眼的睁眼,张嘴的张嘴,还有的左顾右盼。目睹了全程的某位群众表示,现场“就像撒旦在开联欢会一样”。

    这种实验一般会在城里的医学院举行,但随后大批市民闻风而动,各显神通混入场地。据说,现场尖叫连连,有的观众难受不已,几欲昏倒。

    不知名科学家就这么变成了著名表演艺术家。几轮表演下来,他把目光瞄上了刚死不久之人。1803年,在一场著名的表演中,他将一个刚被绞死的死刑犯电得拳打脚踢,围观群众大为骇然,差点以为那臭名昭著的杀人犯被电活了。从演出效果的角度来说,阿尔蒂尼大获成功。

    然而,就在他那么努力全国巡演的时候,伏特也在苦苦思索:这是咋回事呢?

    这就是现在我们一般只知道伏特却不闻伽尔瓦尼之名的历史分岔点。阿尔蒂尼在重复舅父的实验,伏特开始了自己的新研究。他觉得在类似实验中,动物的肌肉本身并不带电,只是起到了一个“验电器”的作用。

    究竟奥秘在哪里呢?

    伏特想来想去,如果两块不同的金属连上动物就能生电,又不是肌肉发电,那肯定是动物体内有什么常见的物质导致了这一现象。

    他想到了含盐溶液。

    实验证实了他的想法,在两类导体所组成的电路中,不同种类的金属接触时都会起电。

    总之,许多次实验之后,伏特准备了一堆小铜片和小锌片,加上沾满了盐水的绒布或纸片,按顺序叠成一坨,整出了一个伏特电堆,从此奠定了自己在中学教科书中不可忽略的地位——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电池就这么被发明了。

    伏特发明电池之际,短寿的伽尔瓦尼已经去世两年,他到死都在积极地研究“动物电”。去世前,意大利遭遇法国侵略,伽尔瓦尼拒绝向新政权效忠,于是在贫困与失意中度过了晚年。不知该不该庆幸,他总算不知道,自己一生最大的发现,到头来还是一个误会。

    但不论如何,没有他的发现,人类不知要何时才能用上稳定的电流。或许我们可以说,那确实是一个错误,但错误同样推进人类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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