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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回爱人的老家豫东某县农村上坟，让我再次深切感受到城乡教育之别。
返程坐车时，等到一辆从袁坊乡到市区汽车站的中巴车，路边乘客摆手示意，这辆空空的车子却没停。母亲告诉有些纳闷的我：市里有些中学在周末或假期会为农村孩子包车，专门接送农村孩子。
我不理解：乡镇不是有中学吗？农村孩子为何集体跑到市里上学？母亲说，不少农村家长嫌乡里、村里学校教学质量差，他们的孩子甚至从幼儿园开始就在县城、市里上学了。家庭条件一般的父母，一边打工，一边租房陪读；有钱的甚至在市里买房子陪读。原来在村小学教书的表妹现在辞职了，专门到市区陪读。
后来，坐上一辆开往市区的营运中巴车，车子沿途经过不同的乡镇时，陆续上来不少提着大包小包的学生。有的学生有家长陪同，家长拿着书包和行李；有的学生独自一人上车。
车子到了市区，我跟一名到城里中学读书的男生聊天。他告诉我，乡里的初中不好，他的小伙伴们已经开始分流：或者到市里中学，或者到外乡中学，或者留在本乡中学。他所就读的是市里的中学，因为农村学生少，学校没有包车。而有大量农村学生就读的市里中学，是有包车往返农村和城市的。
这名男生还告诉我，他到市里中学上学，只交学费和生活费，外市的学生才交择校费。我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成绩好，市区学校到县里、乡里挖优质生源而不收择校费；还是所有县乡学生到市区上中学，一律不收择校费；抑或是他们小学就在市区上学，已经具备市区学籍了，因此不收择校费。
我很感慨：现在农村经济条件改善了，农民对教育也很重视了，择校之风竟然都刮到农村了。
前几年，我回豫西老家，表姐告诉我，侄子学习很努力，经常考前几名。表姐很重视他的学习，买了大量学习资料。还问我需不需要给孩子买英语点读机，因为农村老师英语发音不标准。
我说得鼓励孩子多问老师，不懂就问。表姐苦涩地笑了，并给我讲了侄子的学校生活。
侄子在山村小学上学，每天都要早早起床，哪怕天再冷，雪再大，也要及时到学校上课，从来没有迟到过。但是，他的老师却经常迟到，而且喜欢趴在讲桌上酣睡，放学时老师也走得很早：因为家里开了个商店和麻将馆，老师要回家照顾生意。他让每组组长批改学生的作业，如果组长不确定了，几个组长商量个结果，按商量的结果改。孩子们想问一些问题，却不容易找到老师。
表姐说，教师待遇实在太低了！农村学校里有经验的好老师，大都跳槽出去了：或者被城镇学校挖走了；或者找人代课，自己做生意。剩下的老师中，不少是初中毕业或没毕业就教小学的，因为实在找不到能坚持下来的老师。
这也许是个别现象吧！毕竟，农村教育中并不缺乏像李桂林、陆建芬、李灵那样坚守山村的好老师。随着国家对农村教师的重视、特岗教师制度的逐步推进，应该会有更多优秀老师愿意留在农村。
后来，听表姐说，几个山村小学合并成一个学校了，每个班的学生相对多了；但是，孩子上小学要跑好几里地，因为家和新学校的距离实在太远了。
小侄女在山村小学里常常考第一，老师建议表姐带孩子到县城去上学，说小侄女在农村上小学，前程都被耽误了：山村小学条件太简陋了，学生太少了，师资力量太差了。所以小侄女就是不认真学习，照样在班里考第一。表姐考虑到经济条件，最终还是让小侄女留在村小学就读了。
侄子和侄女周末呼朋唤友，上山下河，摘果钓鱼，在大自然中玩得不亦乐乎。他们周末倒是想找人辅导，可就是找不到老师：农村哪有奥数、钢琴等辅导班啊？表姐也无奈，只好让他们写完作业就疯玩了。
但农村孩子到市区读书也不是灵丹妙药，很多在农村读书时积攒下的问题，在后来都会慢慢地显露出来。
我邻居家的孩子，初一开始从农村转到郑州上学。老师问小学谁没学过英语，全班就他一个人举手。尽管他一直补习英语，但还是没有补过来。如今他已经高中毕业了，但英语一直是他的薄弱学科，高考也因为英语太差而没能考上本科。
实际上，有的农村孩子来到市区后，父母只顾打工，自己尚且忙不过来，哪能顾得上孩子？因此孩子未必能养成良好的习惯，取得优异的成绩。有的父母，一方打工，一方照顾孩子生活学习，这样对孩子成长会稍微好些。有的农村孩子来到市区学校会出现自卑心理，因为身边同学是城市学生，家庭条件比自己好，吃穿用度都比自己优越……这些都需要家长、老师思考。
在择校风已经刮到农村的背景下，我更关心的是：现在，一些农村中小学，一个班有的只有十几人，甚至几个人，反而成了小班教学，成了空心学校——它们将如何生存？成批学生从农村流失到市区，教育工作者能做些什么？
（作者为郑州市第十六中学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