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宇：我反对停留在概念上的强孵化

    贝塔斯曼这个名字对于很多人的记忆就是曾经的“书友会”。但在最近几年，贝塔斯曼中国总部CEO龙宇带领BAI(贝塔斯曼亚洲投资基金)在创投圈不断有亮眼表现。获得他们投资的有蘑菇街、拉勾网、大姨吗、分期乐等40多家移动互联网时代创业新星，其中凤凰网、易车和正保远程教育等已经上市。

    “中国的创业正在给世界呈现一杯起泡酒，醉人而有力量，无疑会在未来沉淀下来。”这位高挑的斯坦福商学院毕业生说。在一场贝塔斯曼坚持了超过10年的培养精英青年创业技能的大赛间隙，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了她。

    在消费服务升级的大潮中，投百分之百中国企业家做的公司

    中国青年报：在当下的创业环境下，投资的准则是什么呢？

    龙宇：我不太介意中国式的创新跟别的国家是否不一样， 行得通有结果就是可以的。先得有一个概念，吸引了注意，获得了资金，再一步步做实，缺什么补什么。以阿里电商为例，得先搭一个网站，得到一些流量，把人聚过来。接下来，再改善体验，解决系统支付、配送等问题。

    投资人不应该受到外界环境特别大的影响，但也不能掩耳盗铃。投资人发现了实际的问题，再看需要在哪里，有没有一个团队去做解决。

    中国青年报：贝塔斯曼在投资本土化上的策略是什么呢？

    龙宇：在追随大潮流大方向大概念的创业项目中，选最主流的领先企业；在消费、服务升级转型的大潮中，投百分之百中国企业家做的公司，并且听他们的。

    中国青年报：有一种说法是，中国不缺资金，但是缺资本，投资集中于两头，一些项目估值因而非常高。您怎么看？

    龙宇：确实有这样的现象。天使轮以前的融资绝对数量没那么大，大家像赌博一样乱扔，但也还赌得起。这样一来，公司心态浮躁，无序竞争的泡沫拉高了竞争成本。好公司往前进变得更难了，有很多公司很可惜地死掉了，那些被带伤的公司，到了资金绝对量更大的B轮C轮之后，也露出颓势了。

    举一个粗暴的例子，某一个小的细分市场只容得下10家公司。当VC集中把钱投给了20家初创团队后，他们会通过良性竞争淘汰其中的一半。可是，如果这个概念太火了，VC盲目进来投了两百家公司，可能195家公司会在残酷竞争中死掉，杀出来的只有5家。这5家公司在竞争中消耗了太多，也没法做到应有的规模了。

    中国青年报：在这样的环境里，投资人是紧跟潮流多投布局还是走精品路线呢？

    龙宇：我想任何投资人的梦想都是做出精品。大家通常会有策略地长线布局，把整个隘道风口都盖满。贝塔斯曼则不走多投几家对冲风险的路线。我们更倾向的风格是对一家企业一直支持，靠自己的判断一路吃香下去。当然，不管哪种风格，最后还是看成绩单说话。

    我反对给90后创业贴标签

    中国青年报：您怎么看“90后”创业者？

    龙宇：我比较反对给90后创业贴标签。因为物质和信息都很丰富，80后90后的界限比较模糊，一方面具有极大的多样性，一方面极端趋同。趋同是说，他们和全世界其他地区同样年纪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差别。他们经历非常典型的人性历程：“少年维特的烦恼”、“第一次职业的压力”、“同辈压力”等。 

    把创业这个本来就属于一个人群里绝对少数的行为，强加到一个90后的门类是错的。在创业的过程中，首先会碰到一些问题，比如股权结构怎么划分、团队技能是不是互补、当老大的有没有胸襟，谁去负责找钱……接着需要解决的，是能不能推出第二个成功的产品，再把这个产品延伸到服务，有效扩张规模还保持团队的文化不变。多大年纪来创业都面临这些问题。

    我并不是说要忽略特有年龄阶段的创造力、兴奋点。如今，创业环境越来越成熟，门槛越来越低，以前限于工作空间、服务器等硬性制约，被认为只有大公司才能去考虑的一些事儿，几个年轻人也可以干了。有很多行业的技巧是少年成则成，不是慢慢十年磨一剑的。

    年轻不以年代和地区界定，就是一个心态的问题。如果真的要找个标签去贴的话，那么更合适的应该是youth culture（年轻人的文化）——勇于探险，充满好奇心，不害怕后果，天马行空，充满创造力。

    中国青年报：那您认为应该如何孵化青年创业呢？

    龙宇： 我常常讲一个故事。著名指挥家卡拉扬总是在演出前闭着眼睛等他的乐队开始。乐队成员特别恐慌，一个乐手忍不住问卡拉扬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卡拉扬回答说，当你再也抑制不住、非要演奏不可的时候。

    我觉得创业最好是这样不可抑制的。我比较反对停留在概念上的强孵化：填满创意园区的工位，找一些名人导师过来讲一些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创业成功学，告诉年轻人找什么时髦。如果几个年轻人非要创业，家人反对，借钱或者变卖东西都要干；或者他们已经3个月不吃不睡，疯狂关在一个屋子里“马拉松”，稍微做出一点模样了。这时候我们的作用会大很多。

    女性投资人专门投女性创业者会造成双输的局面

    中国青年报：您怎么看“她经济”这个概念？

    龙宇： “买买买”消费文化围绕女性：怎样悦己，怎样悦他。一方面，不管是社交、零售还是文化产业，都要从女性的角度出发考虑；另一方面，从理性走到感性。有一阵子大家都在讲精准营销、大数据，投放广告即时产生可衡量的效果。现在大家发现再精准的控制都不一定有效了，打动不了用户。

    美国一家已经获得投资的游戏公司就是被大数据给做死的。它从数个成功的游戏中反复提炼出“成功的元素”，推出的新游戏在细节上都忠于这些元素，但是这个公司变得不好玩儿了，不创新了，太好预测了。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体会，登陆过3次某个网站，系统就根据某个算法推送一个类似的网站。但有可能正因为去过3次，你已经对这类网站厌烦了。

    人性不可预测，你永远想被惊讶到。那怎么办？又得回到老路上去，比较感性地塑造一个品牌的影响力。原来理性地“刀耕火种”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田地”已经被划好，我们有了流量，有了联通工具，大家要的是感性的产品、感性的服务、感性的营销。这就是我说的“她经济”。

    中国青年报：在这个时代，女性创业者会面临玻璃天花板吗？

    龙宇：我只能说中国做得已经比其他国家好太多了。我和女性创业者分享时都会很坦诚地说，你们创业一定比男性创业者要难。你们遇到的困难我也遇到过，生理特征、在家庭里扮演的角色，都是投资人要考虑的现实。我作为一个女性的投资人，也较少投女性创业者。女性投资人专门投女性创业者是不切实际的，会造成双输的局面。

    女性创业者必须要面对的是，做些什么来把玻璃天花板顶破。不要一开始就把自己扮演成牺牲者。这不是一场公益维权的运动。你完全可以把自己的短板补足，用行动证明自己其实不是其他人想的那样。所有个体的努力就是群体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