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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呼吁死刑者的愤怒，我也同意加码惩罚，遏止买卖市场，但不同意对拐卖孩子者一律死刑。死刑从来不是问题的根本解决方法。”当看到微信朋友圈被“呼吁人贩子一律死刑”刷屏后，“微博打拐”公益组织发起人邓飞说。
堵住拐卖儿童“黑洞”，是否仅靠严刑峻法的威慑？打击拐卖儿童的志愿者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还应从其背后的社会根源、制度漏洞着手。
“草率的口号会掩盖深层的社会问题”
“首先，我认为，社会舆论对拐卖儿童表现出极大的痛心、愤怒，提升了对这一社会问题的重视，是很好的进步。由此形成的强烈呼吁，对政法部门从严从快打击拐卖儿童，也是正向的舆论督促。”邓飞说。
“但是我们必须提醒大家，这是犯了一个简单粗暴的错误。暴戾之气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千刀万剐、直接处死’这样草率的口号式行动，不符合法律精神，会掩饰背后深层次的问题。”
邓飞所在的中华社会救助基金会儿童安全基金“微博打拐”项目，已进行4年探索。“在4年打拐实践中，我们团队深刻了解：儿童拐卖是一个系统而复杂的问题，它的背后是诸多的子问题。”
多名“微博打拐”公益组织志愿者分析，拐卖儿童犯罪屡禁不止、甚至常被曝光，是源于两方面：
一是有“黑色市场”：计划生育政策影响下，造成了一些“失独家庭”的悲剧。同时，当前城市人口不孕不育的问题也日益严重。在“养儿防老、无后为大”的民间思想影响下，想通过正常途径领养孩子的家庭不断增多。
“同时，滞后的民政管理机制，却还不能满足这一社会需求。这些家庭在寻求正常途径无果的情况之下，也就可能通过非法的途径去满足其愿望。这也是滋生当前拐卖犯罪的重要因素之一。”“微博打拐”志愿者“仔仔”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
二是有“黑色利益链”。“微博打拐”志愿者发现，买家拿钱就能获得被拐儿童违法上户口的“售后”服务。
拐卖儿童背后的户口“黑市”利益链
自2014年年初，公安部开展了一系列清查整顿买卖户口专项行动，取得了一些成效，但目前，一些地方还存在贩卖户籍的乱象。
志愿者“仔仔”长期协助公安部门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开展户口清理整顿。他认为，“这才是拐卖儿童难以杜绝的根源”。
2014年11月初，“仔仔”在“卧底”调查中发现，一个长期勾结公安内部人员的户口中介，在河南信阳淮滨县王家岗乡派出所内，只要花5万元，就可以办理户籍，卖给有来历不明的孩子的家庭，进而违法上户。
在志愿者取证后，经媒体报道，2014年12月12日，淮滨县纪委作出如下决定：给予淮滨县公安局分管户政工作的局党委副书记何晶行政警告处分；对淮滨县公安局王家岗派出所指导员胡光献和所长唐义杰予以免职，并分别给予行政记过处分；给予淮滨县公安局户政股股长符宏行政警告处分；按照程序对淮滨县公安局王家岗派出所直接责任民警张峰、刘丽薇和文职人员冯文彬移交检察机关依法处理。
“群众正常办理孩子入户，要备齐多个证件。但在这些人的眼里，办理一个户口，不需要任何证明证件，只要给钱，就可以根据你想要的名字、出生年月，按照要求办理出来。”“仔仔”说。
“对症下药，消除病灶，才能根本解决问题”
“大医治病于微。如果不去根治犯罪背后的原因，再严的刑罚也不能解决问题。当利润的诱惑大于刑罚的威慑力，依然会有人铤而走险。”邓飞说。
对此，“微博打拐”项目志愿者提出了四个建议。
一是严格落实法律制度，监督法律法规的执行。
对卫生部门及医院，“微博打拐”项目呼吁“建立全国完备、统一的新生儿档案系统，完整录入信息，加强新生儿出生证明管理”。“医院在开具新生儿出生医学证明时，应同时由两人或两人以上责任人签字确认，除新生儿家长持有外，应同时在医院所属辖区公安机关及卫生部门留存副本备案，并由卫生部门录入新生儿档案系统。”
对公安部门，项目呼吁加强新生儿申报户口审查。“在录入新生儿户籍时，应在线查询核实新生儿身份信息是否属实，否则无法办理。若相关证明信息模糊，应进行DNA鉴定。”
二是政府和社会联动，提高民众的防范与自我保护意识。
三是与时俱进、结合实际，完善计生、民政部门的规章政策，落实打击拐卖儿童犯罪的责任和监督机制。“明确各类违规办理户口的责任追究办法，严格实行‘首问负责制’，谁办理、谁负责，终生追责，严禁户籍协管员办理户口。”
四是重视拐卖儿童背后的深层社会问题。“一方面，建议畅通收养儿童等民政程序渠道，另一方面，呼吁加大对养老机构、志愿者社区陪护、失独家庭关怀等社会福利事业的政府投入。
“在打击拐卖儿童犯罪上，从来没有一劳永逸的灵丹妙药，我们需要耐心、时间和坚持不懈的努力。不简单粗暴，不人云亦云，独立冷静，找到解决儿童拐卖问题的症结，对症下药，消除病灶，才能根本而有效地解决问题。”邓飞说。
本报北京6月18日电
本报记者 庄庆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