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排队预约“温暖十分钟”

    自1994年我就在耀华中学高一年级开设了心理健康辅导课，到今年已经有21年的历史。为了帮助学生及时解决内心的困扰，除了中午安排隐私性强、需要时间长的咨询之外，我每节课留出十分钟和有需要的学生进行单独交流，被学生们戏称为“温暖十分钟”。为了获得这个交流的机会，他们提前排队预约。

    学生们和我交流最多的话题归纳起来包括六大类别。

    一是自我意识。进入青春期，学生们特别在意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他们既纠结于自己的外在形象（男孩子最担心个子小，女孩子最担心自己胖，长得不好看），又纠结于自己的各种内在素养，比如人缘不好、不会聊天、情绪管理不好等等。

    二是人际交往。许多成年人误认为学生到学校只要把课堂知识学会了，成绩提高就万事大吉了，却不知道人际交往对于孩子是否热爱学校热爱学习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多年来，我接待的厌学达到不去学校上学程度的学生中，几乎百分之百都在班里没有真正敞开心扉的朋友，有过优秀生经历的学生尤为明显。他们往往缺乏主动与同学交流的意识，一旦学习遇到困难，“风光”不再时就会发现自己孑然一身，没有心理支持系统。

    三是家庭中的人际互动，既包括父母与孩子之间的互动，也包括父母的婚姻关系。

    四是两性交往。青春期的人是通过异性的眼睛来确认自己的，有异性缘的学生就有自信心，具有克服各种压力的能力；没有异性缘的学生，无论成绩多么优秀都会有失落、沮丧，甚至不明白自己努力学习的目的是什么。没有异性缘的孩子还特别容易陷入恋情，他们缺乏与异性的接触，不知道什么是异性的行为共性，所以会将异性的“正常”反应误认为是“关心”自己。

    五是师生关系。教师是学生心理的重要他人，如果学生和老师关系不和睦就会极大地破坏学生在学校的幸福感，他们会在无意中挑战老师的权威而浑然不觉。

    六是自我成长的迷茫。“未来我能找到工作吗？我能够养活自己吗？有人愿意和我结婚吗？”

    无论是哪个方面出现问题都会影响学生的情绪体验，改变他们成长的轨迹。一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的案例，让我更加直观地看到父母的婚姻状态对孩子的影响有多么巨大。这个小伙子在同学中十分抢眼，他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干净的校服、整齐的头发、专注听讲的眼神、认真记笔记的姿态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是第一个预约“温暖十分钟”的。他告诉我，他的理想是清华大学的自动化，未来要制造出和德国一样的令人叹服的机械设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中考必须考上本校高中部最好的班。我十分欣赏眼前的小伙子，一个刚上初一的孩子就能眼光独到，目标明确，善于有效利用可利用的资源。我告诉他，只要他脚踏实地，用六年的时间实现自己的理想没有问题。非常遗憾，两个月后他变得萎靡不振了。他又一次利用“温暖十分钟”告诉我，他的父母趁他“睡觉”了，大打出手，说要离婚。小伙子很惊恐，他知道父母的婚姻走到这一步就意味着他必须面临选择。从情理出发，他应该选择妈妈，但妈妈的收入微薄，根本不能支撑他昂贵的课外班费用，可在他心目中考入清华是需要上课外班的；从实际出发，他应该选择爸爸，这样上课外班就能有保障，但爸爸不会做饭，脾气暴躁，不太重视他的学习。交流中小伙子一再跟我说：“他们为什么不让我省心呀！”

    三年后，我在本校高中部的普通班再次遇到小伙子。第一节上幸福课，我请同学们写出青春期的纠结，这位小伙子写到，“父母总是吵着离婚，孩子应该报以怎样的态度？”看来他的父母并没有离婚，但他们已经搅乱了儿子的心绪，甚至改写了孩子的成长轨迹。

    原生家庭对于学生的身心成长起到如此巨大的影响，但学校心理教师根本无法干预。在全国的心理教师培训中，我一直强调，学校心理工作属于心理咨询领域中的“非常态”，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根本无法见到影响孩子心理状态的当事人，更谈不上进行系统的咨询或辅导。孩子真正出现心理问题的家长，会选择社会上的心理咨询机构。

    所以，我对学校心理工作的职责界定：宣传普及心理健康常识、及时发现、预防极端心理和行为的苗头，合理转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