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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产前两天，因为爽约，老婆向岳母发飙。她先是打了一通儿谴责电话，接着，又连续发了几条微信，内容随着她的愤怒程度升级。我看了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临产的女人，通常心情都不太好，站在维护家庭和谐的立场，我建议她不要这么直白。老婆在气头上，我的规劝无效，何况，在生孩子这件事上，从头到尾，我也只帮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所以，轻描淡写两句之后，也就听之任之，只要她开心就好。
很久之前，岳母就扬言，要在女儿临产前一个月过来。其实，我们谁都没指望她来。首先，她太忙了，没有时间；第二，来得太早反而帮不上什么忙。当然，老婆也提出：“临产前三天还是需要来人帮一下。就不劳您大驾了，让小姨来就好。”倒计时一个月时，岳母每天都在微信上慷慨激昂，摆出一副马上就来了的架势。每天，我都惴惴不安去上班，想着等我回家，丈母娘已经到了我家里。一个月过去了，她没来，我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临产前两天，她还是没动静，我的心又悬起来了：“娘亲，快点来吧，我一个人还真摆不平。”
谁想到，就在老婆打过去谴责电话的同时，丈母娘已经开始组团。在老婆发第一条微信的时候，亲友自驾团已经出发。老婆愤愤睡下之时，亲友团披星戴月，已经开出去1000多公里。我睡眼惺忪被电话吵醒，他们说，已经到了。已经到了？现在是半夜三点！
从湖南自驾到深圳，丈母娘星夜驰援，陪她来的还有大大小小四口人——岳父，负责开车；司机师傅，负责和岳父轮班；侄女，只有两岁多，是全家人的吉祥物。生孩子很痛苦，老婆看到她心情会好一点；小姨，此次长途夜袭，就是为把小姨送过来帮我们。此外，还有青菜若干，辣鱼腊肉若干，土鸡蛋上百个，还有五只走地母鸡，每只都精神健旺，目光炯炯，一点看不出旅途劳顿的样子。“吃不惯外地的菜。”丈母娘说。也就半个钟头不到，我家就变成了湖南乡村农家乐，随后，大家就其乐融融地打地铺睡了。
我们的新邻居特别脏，尤其喜欢在楼道做饭，地上一层油，走路粘鞋底。有心说两句，看他家人多势众，也不知如何开口。一大早起床，丈母娘要把鸡全杀掉。想象丈母娘在邻居面前剁掉五个鸡头，整栋楼在惨叫声中炸裂，一片血光中，邻居魂飞魄散，意识到我们才是真正的狠角色，我就很开心，高高兴兴去上班了。等我下班回来，老婆已经办好住院手续。此次驰援，真是恰到好处，有这么多家人相陪，她心情也好了一些。
等到花生妹生下来，恰好是第三天上午，护工、月嫂也都就位，我在兴奋中办理各种手续，得知丈母娘要走了！才待了一天半。尽管候产时她屡次擅闯产房，每每被护士赶出来，搞得我非常尴尬；抱着新生的花生妹猛亲，热情洋溢地邀请我也来一口；还有，她抱着花生妹摇来晃去的样子，就像朋克端着一把电吉他。但是，朋克外婆这么快就要回去了，还是让我若有所失，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呐。“宝宝，外婆要走了，你知道不？”花生妹专心睡眠，没做任何表态。临走之前，丈母娘又塞给我们一个大大的红包，和亲友团消失在茫茫车海，本来我还想说点什么，捏了捏厚度，我觉得，有时候感情也不一定非要用语言来表达。
如果还要为这件事加上一个光明的尾巴，那就是当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看见邻居在洗地，用刷子、拖把，还有去污粉，一下一下，发出悦耳的刷刷声。其实，我也不知道杀鸡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到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局，而这，就已经够了。
李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