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当兵的第8年,将再一次面临走与留的抉择。
8年前,我加入了武警四川省森林总队凉山彝族自治州支队。离开云南老家的那天,在鲜花、鞭炮、掌声中,我和依依不舍的父母告别。对我来说,梦想如愿以偿的一刻是幸福的。小时候,我就常把父亲当年参军的那顶军帽扣在头上,长大当兵的念头就这样在心里悄悄地发芽。
当兵第一年,发生了汶川大地震,我第一次以战士的身份随部队开赴都江堰抗震救灾。路上,上等兵石蕊落了泪。“刚刚途经的村寨也受了灾,那里就是我家。我有两年没回家了,每次打电话父母都说挺好,我知道他们总是报喜不报忧。这次出发前也没来得及打电话。”我们都沉默了。
第二天我们终于抵达现场,满眼是倾塌的房屋、遇难者的遗体和人们惶然的泪水。我们迅速搜救被困群众、搭设临时帐篷、搬运救灾物资,从那一刻起,我们和灾区的老百姓紧紧连在一起。记得一户人家房屋塌了,我们帮他们搭建了临时住所,送去生活物资。当我们离开时,这户人家的儿子激动地要求加入部队,女儿许诺将来要嫁给军人。我不知道最终他有没有去当兵,她是否嫁给了军人,但我永远记得那一刻的温情。
第一次参加灭火战斗,我就被吓得“不知所措”。那次的大火起自凉山州西昌市黄联关森林。凉山彝族自治州,位于四川省西南部川滇交界处,西昌是凉山彝族自治州的州府所在地,海拔在1500米以上,地形以山地为主。那天,部队沿火线向东侧推进3公里左右,风向突变,大火在7级乱风的作用下交叉立体燃烧,形成100多米高的树冠火。我们迅速撤至500米外,但还是能感受到热浪,另一座大山的森林不到一分钟就烧没了。中队长杨参和指导员张勇军在指挥紧急撤离时,坠入了深沟,幸亏沟底是水潭,我们的部分装备也被烧毁。大家连续奋战了几个昼夜,夜里轮换看守火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挡风的休息地,天亮才发觉,靠着睡了一夜的地方竟是坟墓。这一年,我所在的部队扑灭了10多场大火。
一年后,我被中队选为班长,深知责任大,也更拼命了。一天,部队在24小时内遇到两起林火,直到凌晨火势才被扑灭。下山途中,头晕眼花的我掉到了3米的草滩,而身旁就是悬崖,现在想起来都挺悬的;还有一次我正集中精力扑打火头,突然听到战友呼喊:“快闪开!快!滚石下来啦!”我一转身,山上的石头“稀里哗啦”地砸了下来,一块大石头与我擦身而过,“哐当”砸断了身旁的松树,几块碎石砸到了我的大腿上。从此,我得了个“拼命三郎”的称号。我想,我们当兵的之所以不畏惧艰难困苦,是因为心里有一股坚信正义的力量。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接触了照相机并喜爱上它,从肩扛“灭火机”到手握“照相机”,这样的转型对我来说并不容易,但我最终选择了成为一名“兵记者”,继续和战友肩并肩地站在火海里。
去年4月,西昌市开元乡发生森林火灾,战友王帅背着20多斤的装备攀爬悬崖,突然脚下一滑,掉下了山崖。那一瞬间,他抓住了一棵并不粗的树枝,其他战友迅速用攀登绳将他拉了上来,我用镜头定格了这一瞬间。在这一瞬间,我突然体会到,我们在保护森林、保护自然的同时,也是在拯救着我们自己的家园与未来。
回想这8年,我已有105次上火场的经历了,我把最旺盛的青春留在了大西南的森林里,像一粒种子慢慢长大。或许它将被年复一年的落叶掩埋,但是我能够听到,落叶下回响着我们曾经铿锵的声音;虽然常年在大山中行走,我们的语言和思维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但是我在军营懂得了接纳自己,温暖别人,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摄影/写文程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