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超级演说家》的舞台上,22岁女孩曹青莞伸出右手,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用拳头拍打在左手掌上。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舞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如果没有看到她藏着耳朵后面的塑料管,不会有人怀疑她患有耳聋。获得亚军后,她一如既往地平淡,“这只是一次比赛而已,只要快乐就行”。
4岁时,她就开始学习与耳朵中间插着的这根粗粗的导管相处。这让她很不舒服。终于有一天早晨,她把助听器扔在一边,偷偷溜出家门,她使劲往前跑,妈妈在后面追。
做主持人的妈妈很坚定:女儿聋了,但一定不能让她哑。
学习语言的过程是极其漫长的等待。妈妈强迫曹青莞每天必须佩戴助听器,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发音。
为了感受振动,妈妈摸着曹青莞的喉咙,“啊——”振动的时候,就是发声了。
现实中,“ji”、“qi”、“xi”比较难发清楚,妈妈会用手势把这些音外化地表达出来。
比如,发“xi”的时候,手放在两边,往旁边走;“ji”的时候是脑门正中间这儿有振动;“qi”的时候是鼻子这儿振动。
妈妈经常会一上午反反复复地纠正某一个字的发音。
有一回,她夸妈妈的汤做得特好喝,“特”字还没说完,妈妈说你给我发“特”,曹青莞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破坏了。“妈妈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要你哪个字发得不对,接下来就要一直练这个字。”
从小曹青莞就十分喜欢表演,经常会模仿《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把两只小手放在眼睛上,奶声奶气地学“师傅的眼睛圆又圆”。
除了小燕子,她还经常模仿动画片里的人物。小学是曹青莞回忆里最快乐的时光,即使有同学说她大舌头,说她很难看。
她喜欢跟同学一起创建小团队演课本剧,经常中午不休息排练。
每当跳舞时,曹青莞觉得在尽情释放自己,“我会感到莫名的自信,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她喜欢舒缓的音乐,不由自主想怎样用肢体表现。她说喜欢这种无限延伸的感觉。
如果不是听力障碍,曹青莞可能会成为一名专业演员。
她曾很不甘心。妈妈说演员首先要台词过关。从高二开始,她每个周末,从洛阳坐火车到北京,学习播音。
教她播音的是一位比妈妈还严厉的老师。“你练了没,拿着你的录音笔到那个小屋练好了再出来”,这样的训斥是家常便饭。
每次去老师家要经历这样的“折磨”,到最后,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坚持了下来。
让曹青莞意识到自己真的和别人不一样的是高考,她在报考北影等高考艺术院校时遇到了拦路虎,“报考各专业的考生均要求听力正常”。
这句话当时让她蒙了,“我确实和别人不一样,也没有办法学表演。”
谈到贝多芬26岁失聪的遭遇,曹青莞认为“热爱是一切行动的大前提”,身体有障碍的人,就好像是一个剧组少了一个摄像师,“但只要剧组还在,片子总能够有办法完成,所以没必要夸大这个因素。”
她考上了南京艺术学院的影视策划与制片专业,开始学做幕后。
大一时,曹青莞在学校担任记者和幕后剪辑,还和朋友一起举办阅读沙龙。课余时间她爱练瑜伽,看悬疑电影。她喜欢海边,最喜欢“听”波涛声,曾一个人坐在青海湖边,“那是离心最近的声音”。
尽管每天晚上睡觉,要摘去助听器,但她都会订好手机闹钟。“因为室友会听到闹钟,然后把我摇醒。”她咧着嘴一笑。
她觉得大学里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同学们一块拍片子,“虽然经常会熬夜,但每一个过程都很好玩”。
2012年,曹青莞接到《超级演说家》的海选邀请。她要与全国最会说话的人“过招”。
让她觉得最困难的事情就是写稿。总决赛阶段,稿子磨到凌晨三四点都没有完,她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听到她在舞台上讲述亲身经历的故事,央视著名主持人李咏称赞“万物皆有阳光,你就是从缝隙中洒落下来的一缕阳光”。
这个“阳光女生”在校园里开始引起注意,成为校园里的“励志名片”。
她也正努力成为李咏所说的那一缕阳光,希望自己能制作一部反映聋哑人群体生活状态的作品。
“我想化作一株蒲公英,一株执着的蒲公英。即使在不显眼的土地上成长,我也要比任何植物都出落得端庄。”她说。
不带助听器的她依旧生活在一个无声世界里,那才是真正属于她的世界。
比如,每次洗澡时,她并不知道水流“哗啦哗啦”的声音到底是怎样的。她将热水器花洒对着地面,对着身体,对着头发,努力去感受水流穿透发丝与身体碰撞的声音。
本报记者 李超 实习生 李佳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