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的汪诗蕊目前面临一个“幸福的烦恼”——不久前,她通过了北京舞蹈学院附中、上海戏剧学院附中的招生考试,现在需要在两个学校中作出抉择。
“若不是在‘无作业班’,孩子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课余时间练习舞蹈。”汪诗蕊妈妈感慨,这类班级的孩子能够自主安排课外时间,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特长,比较快乐、自信。
2009年9月,湖北武昌实验小学校长张基广宣布在该校成立首个“终身发展实验班”。该班学生一到六年级免除全部书面作业,同时增加6项“素质作业”。试点班完全遵守自愿原则:家长自愿选择报名,一旦学生进了“实验班”,将完全按照计划进行,以后不能额外给孩子布置任何书面作业,配合学校完成孩子的“素质作业”。同时,在当前对教师绩效考核模式没有根本变化的背景下,班级的老师也采取自愿报名方式。
“希望孩子们能睡好觉,有更多的时间用于阅读、锻炼身体、培养兴趣特长,并不在乎他们的分数是否为第一。”多次获得武汉市十佳校长的张基广这样解释初衷。
事实上,“无作业班”并不是一味地减少作业,而是在做“加减法”:减去的是书面作业,但增加了相应的“素质作业”。“素质作业”包括:家庭劳动、体育锻炼、课外阅读、组织活动、思维训练、文艺鉴赏。这6项“素质作业”并不是要求学生每天都完成,老师可根据孩子的年龄特点布置,学生亦可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特长进行选择。
原计划招一个班,但报名情况却出乎改革者的意料。最终,在该校招收的400余名新生中,有88名学生的家长自愿选择让孩子成为“无作业班”的第一批学生,成立了第一期的两个班。
在升学竞争激烈的背景下,“无作业班”的提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在社会各界引发了激烈的争议。
赞同者认为,这种做法减轻了孩子的负担,能让孩子全面发展。但也有专家质疑,让学生不做作业,违反了教育的基本规律,初高中大强度的训练模式没有改变,小学生没有做作业的速度,如何应对中考高考?在满世界“分数说话”的“江湖”里,一个小小的“终身发展实验班”究竟能有多大的发展空间?
一位大学教授在杂志上连续撰文“三问张基广”,校园内部的波折同样让人忧心。
开学3周后,无作业班遭遇尴尬:担心孩子考试落后,部分家长开始给孩子“加餐”培优。“寄希望于这个班,又有些惶恐”,担心孩子6年后升初中,不能适应紧张的初中生活,成为众多家长担扰的问题。
第一次期中考试给家长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曾给孩子“加餐”培优的家长逐渐放弃。因为他们发现,当小区内很多小学的孩子做作业到晚上10点,而自己的孩子每天都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把事情做完,按时上床睡觉、吃饭、阅读、运动,养成做事高效的习惯,“而且,从期中考试的成绩看,孩子成绩与其他普通班的孩子相比,并没有落后”。
“‘无作业班’的健康发展,高效课堂是前提,家长配合是关键。”作为班主任之一的蔡青说,班级老师都积极通过教学改革,提高课堂学习效率,致力于“减负不减质”。
蔡青表示,6年来,也有部分家长盲目给孩子“加餐”,但老师很注重引导家长关注孩子的素质发展,并适当地给一些学习能力偏弱的孩子“开小灶”,家长们的顾虑慢慢被打消。
2010年新学年,经过一年的观察比较,两个“无家庭作业班”成绩与同年级其他班相当,均为偏上水平。开设一年来,不仅无一名学生退出,还有两名学生中途转入。
“无家庭作业班”在热议中获得更多认同,社会影响越来越大。所有学习内容都在课堂上消化了,孩子学得轻松,家长也轻松,不少家长甚至专门向朋友推荐,让他们的孩子来上实验班。“无家庭作业班”由此扩招,报名人数有100多人,由两个班发展到3个班。
第一批学生毕业时,“无家庭作业班”交上了一份怎样的答卷?
“从分数上看,‘无作业班’学生成绩优秀,与其他班级相当。”张基广认为实现了自己改革的初衷,“这个班既保护了儿童的天性,又抓好了孩子们的学业成绩。”
一份更有说服力的数据是,6年来,该校每届新生年级中,都会开设“无作业班”,选择这类班的家长越来越多,这类型班级已由最初的两个变成了28个,超过了普通班级的数量。
在张基广看来,如今的教育有个“现代病”——走得很远却不知道为什么出发。而他的梦想就是,希望能回归教育的原点和本质,“让教育更像教育、学校更像学校、儿童更像儿童。”
在质疑声中,改革也在不断深入推进。
张基广在全国率先推出“星期三无作业日”,全校教师在这天不布置任何家庭作业。
相比“无作业班”,张基广认为“无作业日”更有现实意义,“它面向的是全体学生,每周一天,可行性也比较强。”他表示,“没有作业不是目的,此举在于激励老师在课堂做到精讲精练,同时让学生有更多的自由安排时间。”
张基广还推出一系列校园狂欢活动:“疯狂发型日”,从校长、教师到2600名学生,人人都要秀出“不一样”的发型;“双胞胎日”,在校园内寻找自己的好朋友组合,让独生子女体验兄弟姐妹“一家人”的感觉;“毕业泼水节”“秋天落叶日”……让学生们多一些书本之外的体验。
“‘大书包变小书包’‘校园活动丰富’这些现象的背后是更深层次的‘实验’,课堂增效增质才是减负的底气。”张基广说。
给学生“松绑”的同时,张基广也在不断探索给老师松绑。他在校园里率先破除了教育界通行的按平均分给老师排位的方式,变为分等级形式。
前不久的一次交流会上,有郊区的校长提问,是否能学习实验小学的试验,张基广当场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在张基广看来,教改试验背后的教育理想与现实之间尚有差距,一切需要合适的土壤,需要校园承载的教育环境和管理者的包容,需要家长的素养和接受程度,还要有一群改革的担当者和实践者,“在大中城市一些名校完全是可以做到,渐渐地,它就有风向标的意义了”。
本报武汉7月18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