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中的那些呆账

    也许我们真的都太忙了

    那天正是北京最热的时候，我刚刚走出位于城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就立刻感到自己快要被这正午的太阳晒成狗。

    不过，很开心的是，虽然找路的过程比较悲催，后续的聚会却是十分完美。挺过了烈日下苦苦摸索的20分钟，我这个超级大路痴，终于找到了那家隐藏在路口的特色饭店，见到了几位多年没见面的好朋友。

    当然，这次聚会主要是因为可以见到小鱼同学，大学4年都睡在我上铺的姑娘。毕业的时候，她因为一分之差，没有考上本院的研究生，辗转折腾了大半年，最终还是不情愿地回到了南方的家乡，和家人一起做起了瓶瓶罐罐的外贸生意。

    可谁知道，后来她的生意越做越大，日子也过得风生水起，眼看今年就要把市场开拓到俄罗斯去了。这一次，正好趁着要来北京转机，专门安排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见见我们这几个一同在青春校园里放肆地哭过、笑过、胡闹过的好朋友。

    “真的是很想你们啊！” 把酒换盏之间，小鱼看了我们一圈，十分动情地说，“你说咱们宿舍6个，只有我一个人离开了北京，很多时候都特别想你们，想学校。真羡慕你们这么多年都住在一起，还可以经常见见面，说说话……”

    “哪里有什么经常见面？这些年，我见你的次数比见她还多。” 

    坐在我旁边的姑娘指了指我，毫不客气地抨击说，“我一共到杭州出过两次差，每次都找到小鱼吃了饭。可是你呢？你这个土人，天天在朋友圈说 ‘有空过来找你啊’‘有空过来找你啊’，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哇塞，你怪我？你不是一样，从我订婚就喊着有礼物要送我，现在我们家孩子都要幼儿园毕业了，我的结婚礼物呢？” 一提到总是约见却总是约不见，我也毫不留情地把她给骂了回去。

    最搞笑的是席间的另外两个姑娘，一直到这顿吵吵闹闹的聚会结束，才突然得知，她们两个人目前竟然住在同一个小区，而且已经“同居”了3年之久——我们大家都知道她们把房子买在了东四环的边上，却从来没有人具体问过，究竟是哪一个小区？

    也许我们真的都太忙了。

    如果没有这一次小鱼同学的临时之约，我们这几个同住在北京城的老同学，估计再过上十来年，也不会创造出一次货真价实的“见个面”。

    从南京到北京其实只需4个小时

    小鱼同学的聚会结束之后，没过几天，我的好诺诺，就天降奇兵一般突然蹦到了我的面前。

    诺诺是我在工作以后认识的大好人。

    她是我在2007年到2012年那段时间的老板、合伙人和好朋友，个性爽朗，还很会照顾人。在她身边的那些时间，每一次我在空调房里很大声地打喷嚏，她都会转身跑到小厨房里洗干净双手，为我煮一杯很烫很烫的姜丝可乐，然后逼着我一口气全部喝下去。每一次都辣得我呲牙咧嘴流眼泪。

    后来，她在网络上邂逅了现在的老公，紧接着，就嫁到了遥远的南京。刚开始，我们的电话也是经常打，但那种感觉，对我来说总是不够好，也不够真实。再后来，电话我也打得少了，感到总是去打扰她有点不好意思。

    “有时间去看你啊！” 这样的愿望，不知道被我们互相许诺过多少次。可是现实中的出行计划，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我理所应当地一推再推。3年了，我们有过两次机会在外地的工作会议上碰面，却不曾单单约个时间，好好聊一聊彼此最近的生活。

    所以，当一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诺诺，突然乾坤大挪移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真的一下子晕掉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记得今年春天的戏剧治疗课上，那个扮演青蛙王子的小姑娘吗？眼睛特别大的那一个？”绕过呆在门口傻点头的我，诺诺直接拉开冰箱找饮料，咕噜咕噜喝完之后，才开始接着跟我往下讲。

    “前两天，我在朋友圈发了张图片，说‘这是全南京最好吃的鸭血粉丝’，然后这姑娘就在下面评论说，改天要过来找我一起吃。当时我也没当回事，却没想到，就是接下来的那个礼拜五，人家就真的过来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那天，她老人家不仅自己提前下班从北京飞了过来，还另外忽悠了一个住在广州的妞子，两个人一南一北同时找到我，蹭了我满满一大碗的鸭血粉丝。”

    “所以我想过来看看你。”诺诺抱了抱我，轻声说，“真抱歉，从南京直达北京的火车，其实只要4个小时。”

    有些事情真的会在下一刻上演

    “等我有时间了，一定要去看看你啊。”我相信很多人都许下过类似的承诺。多年前，我们常常会在忙乱的一天结束之后，在安静的夜晚入睡之前，突然想起某个自己一直很在乎，也一直很想去看望的人。可惜最近的这些年，事情变得不太一样了。

    随着手机功能越来越强大，我们也越来越习惯在朋友圈晒照片，然后不停地在别人的照片底下点“赞”。朋友和朋友之间的相互联结，似乎仅仅借助各式动画表情来表达就足够了，彼此想要见上一面，变得越来越难。

    我们就这样习惯了彼此怀念，而迟迟不肯认真安排一次与好朋友的相见。

    所以我感谢那个大眼睛的年轻人，她的这种轻巧而灵活的生活方式，触动了诺诺，也触动了我。在恍惚感动的那一个刹那，深刻觉察到自己的个性之中，某些长久以来顽固存在的自我压抑和束缚——我们之所以总是要把心中的愿望一拖再拖，本质上，不过都是以为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

    联想起2010年，有一位我很敬重的前辈姐姐，在单位体检中查出癌症晚期。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的确很意外也很心痛，心里想着一定要抓紧时间去看望她。然而，几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我一周又一周，一次又一次地推迟去看望她的具体安排，总是觉得我们还有时间，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接到了与她遗体告别的电话通知。

    可能没有经历过同样事情的朋友不会了解，像这样一个充满了太多遗憾的生生错过，并不是用我的薄情或迟钝，就可以简单解释清楚的。

    作为一个懦弱又无助的普通人，我们真的很难去想象身边那个一直挺好、挺健康的人，果真会在某一个自己正在经历的“此时此刻”，完全彻底地离开这个世界。对于一个真实且鲜活的“死亡”，我们大多数人都是“知道”它会发生，但是又不肯相信，它真的会在接下来的那一刻上演。

    早早动手清理生活中的大小呆账

    把诺诺送回南京之前，我们约好了每年都要见一次面。而我接下来的生活，也开始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改变。

    燕子衔泥一般，我一点一点地，把原先的好朋友们，陆陆续续找回了自己的生命之中。具体的方法十分简单，就是把我心中对他们每个人的惦念，都转化成为一个又一个很小很小的行动。一次下午茶，一顿简餐，一场周末电影，或者就是在书店挑书的时候，给心中突然想到的那个人多买一本。

    再后来，我就给自己的这一系列改变，起了一个行动主题，叫 “清理人生呆账计划”，希望可以借助它时常提醒自己：不要让很多梦想，在多年之后还只是一个梦想。我要把那些一直惦记着想要完成的事情，从今天开始就认认真真着手去做。

    当然，对于不同的朋友来说，每个人生命中的“呆账”很可能具体内容不一样。我是因为从小到大都不相信自己招人喜欢，所以才会在以往的友谊中常常表现得太过被动，只会等着别人靠近以后，再去一旁偷偷感激涕零。但是另外的一些朋友，更多的“呆账”是关于孩子。每每提起家中的孩子，他们就有说不完的愧疚，然后一边讲着“对不起”，一边又推说 “忙完了这段时间，就一定带你去动物园”。

    除此之外，去旅行，去创业，去学画画，去收拾书架，去搬家，去道歉，去陪父母过生日，去大声告诉那个人“我爱你”……生活中我听过各种各样让人向往已久的事情，它们常常被我们一拖再拖，有的人是因为没能看到自己的力量，有的人是害怕努力之后也未必成功，再有，估计就是总觉得以后应该还有时间，到时候再去行动也不算迟。

    所以那些看重今天的年轻人总是让我感动。

    也希望看过这篇文章的朋友，早早动手，清理自己生活中的大小“呆账”。